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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流年-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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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

这样一来,又耽误了段四和大老爷一会子工夫,直到大后晌,段四和大老爷一行才上了路,好在今天只赶到板城,大家都骑了牲口,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过两天到紫荆关,然后出  山就是长路了。

大老爷一行在板城住了一夜,赶了两天路到紫荆关,然后下十八盘到易州,第七天到涞水,这一趟走得悠闲自得,倒像是游山玩水一样。

县长何隆恩当天接见了大老爷蒋万斋,并设宴为他接风,这让蒋万斋受宠若惊,要知道无论如何自己身上还挂着疑犯这个名头。但是,何隆恩在席间对人命案子的事只字未提,只谈了些诸如收成及保和堂在外的买卖等寻常话题。蒋万斋也不提官司的事,他认为何县长不提此事自有他的道理。

事实上,何隆恩还不知道蒋万斋摊上人命官司的事,他刚从北直隶省会天津开会回来,下午的时候他的秘书说,山里的蒋议员来拜访过,何隆恩就知道是蒋万斋来了。何隆恩设宴为蒋万斋接风显然是出于他对蒋万斋的敬佩,早在到涞水任职之前,何隆恩就在天津和保定听到过保和堂的名头,到了涞水才知道赫赫有名的保和堂老根却扎在涞水县的山旮旯儿里。藏龙卧虎,卧虎藏龙!何隆恩当时大发感慨。既然是何隆恩知道了蒋万斋的底细,所以在上次议员选举的时候,着实为蒋万斋当选议员说了一些话,遗憾的是最终没能进入北直隶省议会,但这并不影响何隆恩对保和堂大当家蒋万斋的好印象。

吃了何隆恩的酒宴回来,蒋万斋刚喝了一杯茶,段四就从外面回公馆来了,他也是应了好友之邀去吃酒的。

喝得醉醺醺的段四进门就跟蒋万斋说,这回的官司不好打,碰到硬碴儿头了,真没想到你们玉斗还净出能人。

牛旺没有跟大老爷蒋万斋去吃何县长的酒宴,当然也不会跟着段四去吃酒宴,他得在公馆里守着东西,这会儿他从街上买了两个烧饼回来,一边吃一边说,那是,不光出能人,还出王呢。牛旺说的自然是历史上的梁王董资建,牛旺对段四也没多少好感,倒不是受大太太和二太太的影响。

段四不理会牛旺,只管跟大老爷蒋万斋说,你知道赵家雇了谁来打这场人命官司?你真是想不到。

大老爷蒋万斋当然想不到,就问,你说是谁?保定的还是天津的。

段四因为喝多了酒,神经有些兴奋,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不,哪里是什么保定天津的,是赵四哨!

蒋万斋和牛旺都很惊讶,除了没想到还觉得可笑,赵四哨替赵家出头跟保和堂打官司,保和堂还用得着这么担惊受怕吗!蒋万斋几乎哈哈大笑,牛旺也笑,段四在一怔之后也跟着笑。

蒋万斋说,赵四哨倒是个铁嘴钢牙的主儿,只是早就金盆洗手,不再干打官司的勾当了,现在又出山了是不?但他毕竟是孤陋寡闻之辈,况且今非昔比,今日之法事岂是能用老套子解决得了的?

牛旺在一边帮腔说,赵四哨那一套谁不知道,无非是撒泼耍赖。牛旺的话大老爷爱听,蒋万斋一生最厌恶也最看不起的就是滚刀肉,至于大老爷最终给滚刀肉官杆儿活活气死那却是十八年以后的事了。

段四认为蒋万斋犯了刚愎自用的毛病,打官司跟打仗一样,任何时候都不能草率轻敌,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

段四说,还有三天开庭,我担心你省会天津的关系还没有接上,这边就有亏吃了。段四酒醉心不醉,一句话点在关节上。

大老爷蒋万斋也正担心去天津的人误事,要是来得及,保定这边也得支应一下才好。大老爷蒋万斋很想让牛旺再去天津打探情况,但想到自己身边无人也不行,于是又忍住了。

段四显然有些乏了,对蒋万斋说,睡觉吧,不管遇到什么事,也得先保养好身体。然后就大喊公馆的伙计端洗脚水来。

段四之所以还跟大老爷蒋万斋住在一起,是上面交待的,法律上也有这个规定,蒋万斋毕竟还是嫌疑犯,要不是有县议员的头衔,住的就不是公馆了。蒋万斋自然也明白这层道理。

睡在炕上,段四就想二太太,牛旺想的是秀儿和他的儿子牛鼻子,而大老爷想得更多的就是赵四哨了。大老爷想不通的是赵四哨怎么会出面替赵家打这场官司,要知道即使赵家本族的人也没有几个说赵铁手好,赵四哨就更不会了,传说赵铁手的老婆当年正是赵四哨的相好,是赵铁手恃强凌弱硬娶为妻的,赵四哨当时打输了他人生第三场倒霉的官司,并金盆洗手,发誓再不替人递状子过堂,他甚至连自己的相好被人强占为妻的事也咬牙忍了。一晃十来年过去,赵四哨又重出江湖,并且替他当年的仇人打官司,这让大老爷不可思议。

有关赵四哨替人打官司的事对蒋万斋来说只是耳闻,蒋万斋一生没经过过堂打官司的事,自然也没见过赵四哨在大堂上雄辩的风范,在蒋万斋的印象中,赵四哨不过是一个日子过得并不宽裕并且差不多被人遗忘的瘦干巴老头儿。说瘦干巴老头儿当然不准确,赵四哨其实刚近中年,只是终日不修边幅,活得邋遢了些。

话说到这儿,读者差不多应该明白了,赵四哨从事的职业相当于今天的高级律师,靠替别人打官司拿佣金过日子,官面上叫状师,八十年以后,这是个发财的行当。但在八九十年前的时候不行,那时候不叫开庭,叫过堂,堂上坐的也不是法官,是穿着青袍戴着花翎大帽的县官,旁边站的也不是法警,叫皂隶,穿着短马褂儿,腰里挂着鞘刀,手拄一根红木大棍,只要县官一声令下,立马会把犯人打个皮开肉绽,熟读《大清律》的赵四哨一样曾给打得屁滚尿流。

赵四哨之所以名扬百年当然是因为他曾打赢了几桩难啃的官司,一个出身于平民之家的人,不靠权势和金钱,靠自己的机智战胜邪恶势力赢得胜利的事即使在今天都是一个奇迹,而那时候就自然更少见了。玉斗人能在今天记得赵四哨实在是理所当然的事。

有一点大老爷蒋万斋是估计对了,自幼将《大清律》背得滚瓜烂熟的赵四哨在民国时期打这场官司显然是极其不合时宜的,这在三天以后就证实了。

当然,有一点大老爷蒋万斋没有估计到,实战经验和近乎于无赖的机智在民国法庭上同样有效,而这同样在三天以后也得到了证实。

开庭这天,蒋万斋刚在被告席上坐定,法官就进来了,据说是从保定府来的,不仅如此,天津直隶省司法厅也来了人,他们对身为县议员的蒋万斋并不放在眼里,一副铁面无私的派头,只有本县的一位陪审员冲蒋万斋点头示意了一下,这让蒋万斋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又念起天津和保定的关系是否已经接上。

这时原告赵四哨就被带进来了,他的身后还有他当年的相好如今是赵铁手的遗孀,一个风韵犹存面带忧伤的女人。赵四哨不管不顾,双手高举一幅状纸,当场就冲台上的法官双膝跪下,口呼冤枉!那女人也跪下发着声儿喊,声音悲悲戚戚的,让人听着伤心。但是法警和法官都忍不住笑出声儿来了,然后是后面的旁听席上的人笑。

一位法官用一只木槌在案子的一块垫板上击了一下,于是所有人都不笑了。

法官说,二位坐到原告席上去,这是中华民国法庭,不是清朝封建衙门,不实行这一套。

赵四哨和赵铁手的遗孀被法警带到原告席上坐下,他们一起把目光投向坐在被告席上的蒋万斋,那目光无疑充满了敌意。

蒋万斋泰然自若,视而不见,耳朵里却听到有人在旁听席上悄声议论这场官司。

一位法官照样用木槌击了一下案板,宣布肃静,然后由另一个人念诉状,这过程有点长,蒋万斋基本没听清是什么内容。

接着是提凶犯,郭氏兄弟戴着重铐被带上了法庭。

法官问郭氏兄弟是否受雇保和堂的蒋万斋杀了赵铁手?郭氏兄弟看了看坐在被告席上的蒋万斋,一起摇头说不是。问到凶器,郭氏兄弟自然异口同声地说是借的。

这样一来,蒋万斋似乎用不着出面为自己辩护了,案情已经真相大白了,这倒出乎蒋万斋的意料。

但是赵四哨说话了,他说,谁能证明他们不是攻守同盟?不用重刑人犯岂肯招认?赵四哨的思维还是停留在以前的过堂上。

重刑的建议不可能采纳,但是蒋万斋必须回答法官与赵四哨相同的指问。

蒋万斋说,我灶上的师傅柳老疙瘩可以做证,刀子是郭氏兄弟向他借的,本人并不知情。

法官下令带证人柳老疙瘩,然后柳老疙瘩痛哭流涕地进了法庭,这情景把蒋万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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