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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自从那次去过赵府以后，接长不短的就有人来店里请我去过府下厨，我也打起精神，尽量做些新的花样。平日里如果有时间我就找点医书来看，主要是看看哪些食材有食疗的作用。要不就往西市跑，很多我需要的东西，要形容给了那些胡商去找，有的确实境外有，长安没有，有的境外也没有，估计还没传到亚洲。但是我最得意的是，我弄到了白糖。这个本来是我从大长今里面受到了启发，让卖炭的人给我烧了很多优质的木炭，用来过滤酱油里的杂味，也去除屋子里的味道，就跟我在北京装修完房子到处搁上活性炭一样。我无意中发现，经过过滤以后酱油的颜色变浅了，忽然想到一直让我发愁的找不到白糖的问题，红糖脱了色不就是白糖了吗？我把红糖跟木炭一起煮，一遍遍过滤，虽然我没得到雪白的白糖，但是颜色果真浅多了，至少可以称作黄糖了，这个发现真是让我欣喜若狂。
在我忙着到处走穴、采购、发明创造的这段时间，店里的事我的确很少管了。掌柜的仍然坚持给我分红，让我很不好意思。我后来跟他商量，不要再给我钱了，房子让我免费住就是了，我也不想搬到别处去。他也没作态推辞，只说好，说：“反正你也是个财主了。”财主谈不上，另立门户完全不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并不想走，在这里有他们做伴蛮好的。既然我不在店里指手画脚了，他们做主把每天的出货量加大了，请了个邻居的女孩子小红来帮忙。小红年轻俏丽，干活十分利落，我们都很喜欢她。我也有了个同龄女伴，可以不再跟小宝厮混了。
时近农历四月，槐花都已经开了，我无事就在朱雀大街乱逛，享受明媚的春光，还有淡淡的花香，虽然生活里还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不如意，虽然我仍然刻骨思念着北京，但是也只能及时行乐，珍惜当下了，如果不能回去，就尽量地把这里的日子过好吧。
一日我正要出门，却又有人来请我，一谈之下让我非常吃惊，说是襄阳公主家宴，请我过府去做两甜两咸点心，而且点名要做心太软。来人说，让我把要做的点心名目现在报上去，他们准备材料，到时我人过去就行，一应家什材料都用公主府里的。我请来人稍等，快速写了单子，好在这些天每天都在琢磨新菜式，算是有备无患。
小宝和小红听说我要去公主府里下厨，非常的兴奋，围着我打听做什么新花样，唯有掌柜的，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眼里竟然有些忧虑。
我顾不得许多，迅速进入厨房开始演练，成败在此一举，我知道这个机会对我至关重要。
正日子那天，一早有车接我前往崇仁坊，公主的宅第就在那里。走进崇仁坊，就知道这里确是个繁华的所在，坊东南就是东市，西边通着皇城的景风门，车马喧嚣，人来人往。坊内有两道清渠自东西两个方向穿过，四周宅第多是高门大户，一看就知道是达官显贵聚居的地方。公主的府第闹中取静，周围有高树掩映，墙壁刷得雪白，透着干净与清凉。我被引到府后的侧门进入，一道渠水流过门前，自然地把公主府与外面的街巷隔开，有种不言自威的氛围，让我也不由得正襟敛容，低头垂目地走了进去。
今天要做的菜品其实很简单，但我仍有两个小丫环作助手，公主家里的厨房自然是赵府都比不上的，干净规整宽大，食器也极尽精巧之能事，金银器皿不消说了，连市面上都很少见的玻璃（这里叫琉璃）碗盏都应有尽有。两个小丫环并不多言，却眼明手快，按照我的吩咐把材料料理得干干净净，摆放得错落有致。我很喜欢其中一个穿绿色的小姑娘，眼睛大大，笑容甜美，非常乖巧的样子，对她说话就格外温柔耐心一些。
今天作的四样点心，除了公主要求的心太软，另一样甜食我作的是杏仁红糖发糕，用的是白面与小米面掺在一起，可惜当时长安没有玉米，估计也是要等从美洲传过来，不然用玉米作效果更好。咸点是槐花饭和茶香面，真可以称得上是粗茶淡饭了。我希望我这个制胜奇招能够奏效，但愿没有弄巧成拙。
第30节 长安·初遇
点心上齐了，绿衣小姑娘帮我收拾厨房，我想跟她攀谈，又找不到话题，却看她也大眼闪烁地偷瞄我，我们俩人的眼神一对，掌不住都笑了出来。
她说：“你做的点心真新巧，我们都没听说过。昨天厨房这里准备材料的时候都在猜你会做什么，他们都没猜到。”我赶紧自谦：“我也是瞎做的，不知道合不合公主口味呢。”小姑娘认真地说：“我觉得肯定合，我听管家说，公主上次吃了你做的点心觉得好，这次才让人去请你的。”她满脸羡慕：“你多有本事啊，可以自己到处走，听说现在只有很有钱的人家才请得起你。”我十分汗颜，谣言就是这么传出来的，都是被赵夫人抬高了身价，其实我是很平易近人地……
我当时只觉得自己像个新出道的艺人，遇到了自己生平的第一个粉丝，心里一激动，从手腕上捋下一只镯子来，塞给小姑娘说：“我对你一见如故，送你个小玩意留着玩吧。”确实，我不过一介民女，靠手艺吃饭的厨娘，她却是个公主府里的侍女，大观园里的丫头都还是小姐款呢，何况公主府里的，虽然我的镯子是西域进口的，但是还不知道人家是否看在眼里。果然，她连忙推辞，似乎吓了一跳，正推搡间，就听背后有人说：“小绿，怎么在这里耽搁这半天，躲懒呢吧？你就挂着玩。”我赶忙把镯子塞到她手里，抬眼看是个跟小绿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穿得花红柳绿的，对我赔笑说：“公主请姑娘堂前回话。”
我赶忙答应了随她出去，一路穿廊走阁；只见得院中四处点缀着花圃，还有亭台水榭华美非常。鲜花、影壁使整个庭院错落有致，层次分明，又有曲径通幽，引我们走向隐隐有丝竹乐声飘来的地方。
我低头跟她进了中堂，并不敢抬头，眼角的余光可以感到厅堂很大，两边的客人有男有女，人数不多，大家自顾笑语喧哗，很随意愉快的样子。我的心跳得一塌糊涂，腿也发软，根本没听见引我进来的人说了些什么，自己又是做如何反应的。只听得公主的声音远远传过来：“……说说吧？”
“嗯？”我不安地抬起头来，只看公主和一名中年男人（应该是驸马了）并肩坐在主位，男人的年纪略大些，紫棠面庞，留着胡子，样子颇严肃。公主的打扮比我那天看到随意些，却仍然华贵艳丽，面上的表情倒是很亲切的。
公主看我一脸茫然的样子，笑了，说：“我就奇怪了，你还是个小姑娘啊，怎么会做这么多新奇的东西，难为你是怎么想出来的。你别害怕，今天来的都是我家里人，你给驸马他们讲讲，你今天作的都是什么啊？”
我深吸了口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说：“今天作的，都是粗茶淡饭，因我想着公主日常享受的，都是珍馐美味，走兽飞禽，做这些，我不拿手，公主吃了也不觉得新鲜。现在是春天，气暖多风，人容易伤风咳嗽，所以我作了红糖杏仁发糕，有止咳和润肺的作用。还有槐花正当季，新鲜清香，又能去火清肝，不就地取材真是可惜了。因蘸槐花饭的调料里有蒜，恐吃了嘴里有味道，我又作了茶香面放在最后，一是吃了满嘴茶香，还有，茶水也能解除刚才所吃的油腻。”
公主笑了，说：“这都是谁教你的，好个心思缜密的小妮子。”我不好意思地说：“我别无所长，只是喜欢下厨，琢磨吃的，都是自己平日里想出来的，试做了别人说好的，就做了。”公主说：“那你给他们说说，为什么那个红枣叫心太软阿？”
这倒把我问住了，为什么，饭馆里就这么叫的啊。我说任贤齐他们知道吗？
我硬着头皮编排：“这个心太软啊，这个红枣呢，就好比女人，这个糯米呢，就好像女人的心，因为女人呢，在爱别人的时候，心总是软的……”
公主失笑：“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爱不爱？”
旁边有人发出很大的讪笑声，我悲愤地扭头去看，只见一个中年男子，身形高大，相貌威武，正在抬头大笑，感到我仇恨的目光，他意外地止住了笑声，定神看我。他的眼光锐利而野性，我忽然觉得自己衣服太皱头没梳好脸上应该扑点粉要是今天穿了裙子该有多好，周围的一切好像都不存在了，我只觉得自己在他的目光下要化了……
第31节 北京·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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