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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我生命中得到的最好惊喜来自邂逅”,很多年前我这样想,现在依然。
爸爸把“粲然”作为我的名字,是希望让我从小就有灿烂的笑脸,远离阴霾。小学语文老师觉得孟粲然这三个字笔划太多,自作主张地把我的名字改为孟然。那些口齿不清的男生,会喊成猛然,并流着鼻涕冲我傻乐。
那时候,坐在爸爸的自行车后座上,躲在爸爸的雨披里,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静谧忧伤。默默地任由雨点拍打雨披,在那些不成节奏的鼓点里,我仿佛摸到了陌生的盲文浮点,在昏暗的阅读里,学会跟自己对话,找到独白的力量和乐趣。
那些,都是年少时的事了。
我已经不记得,躺在油菜花盛开的地上,蜜蜂是怎么唱歌的了;我已经不记得,拿到第一份薪水的时候,我究竟买了些什么;我也不记得,当第一次快感汹涌的时候,我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来感激……
我只记得,在这个城市里我以卑微的站姿,一直保持着对独白的尊重。
如果你问,我跟这个城市有什么关系?那我告诉你,我一直坚持在这个城市里,记录下那些微小个体的独白。通过这样的方式,让我跟别人内心的纹路密合,这种密合的喜悦无与伦比。
我在这个城市已经生活了8年,我被这座城市勉强认可的身份是一个自由记录片导演。向来是一个人工作的我,从最初策划选题、到写结构脚本、到拟访问提纲、到整理素材,到后期剪辑,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一个人来完成。每次都有卡壳的时候,每次都有灭顶的孤独与绝望。但是,有一种密合的滋味,让我坚持到底。在思路没法继续,进展寸步难行的时候,我搭车去南城一个二手市场去淘黑胶唱片。这个二手市场,是我从一份报纸上了解到的,报纸上有一个咖啡店老板的访问,问他喜欢去哪里购物,他说了这个二手市场。我关心一切的人物访问,总在其中找到一些有趣并离奇的线索,并往往跟写作的中心思想无关。
继续说我的黑胶唱片。我一般在下午2、3点的时候到达二手市场。先去衣服摊上转转,虽然很难淘到像样的衣服,但是我坚信,那些衣服里,藏着隐秘的快乐和伤感,这个时候,在太阳的曝晒下,依然坚忍地保守诺言。我暗自发笑,路过它们,没有跟它们说话,让它们沉默好了,在它们开始二手的人生之前。心情好的时候,我拿手指在那些卷成紫菜一样的毛线衣上划过,胖胖的老板娘一边执著地啃着烫手的烤红薯,一边恶毒地瞪着我。我的脸,居然红了,做错事一样讪讪地走开,走到电器铺去。
一直想买一个监视屏大小的电视机,去超市看了很多回,都没有自己想要的那种。我喜欢在小屏幕里看人生,生活永远没有大家想像的那么盛大,那么华丽!
还没有逛完电器铺,我早就径直走到买旧唱片的摊位上,我买那些黑胶唱片的原则只有两个:其一,封套设计别致;其二,唱片的纹路清晰,没有被磨损。去巴黎参加记录片影展的时候,我没有去巴黎春天的一楼买好看的项链,只在周末的跳蚤市场上,买了张旧唱片。这,足够让我心怀感恩。
我家里也没有针式唱机,在昏暗的灯光下,在腾云驾雾的烟草里,我喜欢用手指贴合着那些缜密的纹路,像蜗牛一样缓慢行进,而那些带着尘事沧桑的旋律,会在心底想起。那里,有曾经跟旋律共鸣过的独白。我坚持这样认为。
从去年4月开始,我决定策划一个新的记录片,打算以“邂逅”为主题,访问5位遭遇“邂逅”的个体,请他们以尊重内心的方式,谈谈自己遭遇邂逅的故事。这个项目有一定的难度,跟躲在文字里的伤怀和喜悦还不一样,面对镜头,解剖自己的颤抖,终归是在向我们含蓄的人文精神挑战,不过我所说的一切跟网路人格无关。
起初,没人愿意配合我的访问。
那段时间,南城的二手市场我去得比较勤快。咪咪在跟她男朋友路易丝吵翻后,会开车带我去二手市场,并在车上跟我抱怨,“妈的,意大利男人哪里都长,就是对你的耐性比兔子尾巴还短!”我扑哧一笑,扯长了安全带,白了她一眼。还没等我开口,意大利男人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挂完电话,她自己便主动消气儿了。我戳她低腰裤勒出的小救生圈取乐,她就狠狠回击我的笑穴。我们的车扭着S型在东四环上狂放行走,直到后面的车按喇叭警告我们,咪咪才开始正经开车。她还敢冲着向我们按喇叭的男司机吹口哨。咪咪凭靠泼辣豪爽的性格,在豪宅地产界里闯得有声有色,是百里挑一的明星销售。她的客人还真是特别有钱的那种,可是她看不上眼,觉得有钱男人靠不住,所以找了个照样靠不住的意大利花心萝卜。她有自己的解释,她觉得意大利男人的花心比较纯洁一点。每次她来这一套理论之前,我就争取让自己先晕倒。
“喂,说正经的,你到底喜欢路易丝什么呢?”我斜眼看着咪咪的侧影,下午的阳光给了一个她辉煌的剪影。她手上,添了块崭新的浪琴表。
咪咪的身材,除了被我吹毛求疵的小救生圈之外,实在是优渥的。而我,却被一个文艺腔的男人说成是忧伤的身材。那个男人的好与怀,我早就记不得了,但是我记了住这个评语,并沿用到现在,是拿来自嘲的最好借口。
“路易斯是我遇到过的吻得最好的男人!”咪咪不动声色地回答,搞得我这个提问者显得有点猥亵。
我在座位上缩成一团,像个软体功发烧友,在最小的体积里舒了口最长的气。
“小然,你在烦什么呢?你应该去找个男人了”!她又来点我的笑穴,我推搡着她热乎的手,紧紧抱着自己的帆布包,以取暖的姿势回应,“男人也不一定给你带来安全感啊!我在烦自己工作的事情。”
“我越来越不能理解你们SOHO的状态,还是找个固定的工作,累死累活地完成任务和指标,其实也是一种塌实。总比你成天在家没着没落,胡思乱想的好。”
我手指缠着帆布包上的紫色背带,左缠右缠,缠成一个紫色的大戒指。我没底气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嘛,我总不能像你一样,去找个意大利男人吧!”我低眉顺眼地瞥了她一眼,咪咪握着方向盘,浑身上下有质感地抖动着,她又乐不可支了。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嗔怪道:“好了,好了,我不管你的人生!你说说你烦在哪里?”
我跟咪咪说没人愿意接受我的记录片访问后,咪咪拍了拍抵在方向盘上的汹涌胸膛,说,“这事包我身上”。
咪咪这人绝对可靠,只要她答应的事情,赴汤蹈火,也要为你办到。
受访者:朵儿
咪咪把朵儿领过来找我的那天,刚好是我的生日。一群人中间,她显得特别安静,粉色的衣服却很喧哗,夺走了所有人的眼光。
不知道是不是宿命,爱上二手市场的我也爱上了一个二手男人。我爱上的男人结了婚,生日的那天,很多朋友都来了,就是这个结了婚的男人不能来,所以我有点伤怀。他在电话里压低声音说抱歉,我的心更觉得荒凉。这几年做记录片的生涯,我看了太多不加修饰的人生,让我明白了要尊重生活本色的道理。所以也就不再相信爱的长久和排它了。
点完蜡烛,分完蛋糕后,我任由朋友们把幸福的奶油抹在我脸上,而在厚重的白色泡沫里,我泣不成声。咪咪把我搂在怀里,用一片片湿纸巾把我的脸擦干净。而朵儿,则是个小可人儿,她细致柔软的手握着我,真诚而暖心。那一刻,我便觉得,我可以跟她成为贴心朋友的。
之后,朵儿开始接受我的记录片的拍摄。
我们的工作效率并不高,很闲散地进行着,陆陆续续,大概有一个月之久。
朵儿有时候会下午打电话给我,邀请我去她家去玩。她家真的是粉色的海洋,连浴缸上的水塞,都是粉色的鸭子造型,这个水塞价格不菲,是意大利的牌子ALESSI,我在家居杂志上看见过。朵儿是个能把细节发挥到极致的女孩子,在敏感的内心里,住着善良和悯人的天使。
我坐在沙发上看她推荐的妹尾河童写的关于印度的书,我一直想去一趟印度,所以河童的流畅文字和工整插图让我看得入神。偶然抬头的时候,她像个带着婴儿肥的处子,粉粉地趴在电脑前,右耳上夹了根粉色的铅笔,右手撑在下巴上思考良久,然后啪嗒啪嗒打字。我问她为什么要把铅笔夹在耳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