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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枝桠-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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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发一言地走到了十几米远的树下站着,自顾自看远山云雾缭绕,只听方其扑通跪了下来,嘴里反复念着:“老师,老师,我错了,我对不起您。”
  寂静的深山人烟稀少,十多米外的人声伴着鸟儿时远时近的鸣叫,反复在我耳中回荡,我在心里嘟囔:爸,很吵吧?就忍受一会,一会就好。
  
  一直这样安静地站在树下,感受空气中渗人的冷意,身体微微发抖,所以把僵硬的手缩进口袋,一次次握成拳,又一次次松开。
  大家很有默契地站在一边,让我自己安静一会。刘叔叔动手除草,婶婶口中念念有词,我妈神情恍惚地坐在边上的石头上,冷风吹着她散出的几缕长发,陆丝在一旁陪着温言细语,旺杰和翠翠犹豫地往这边打量我,却最终选择缄默。
  最后倒是方其走了过来,镜片因为被雨打湿,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有些畏缩地看着我,他跟我并肩而站,一起透过雨雾,望着脚下无法用词汇形容的人间美景。
  
  山风呼啸,倒是我先打破沉默:“真正热爱地质的人不是像你这样的。”
  “真正热爱地质的人,不会把功名利禄放在眼里,他可以捧着一块石头研究一个晚上,常年在外风餐露宿,被那些人嘲笑像农民也无所谓,每天乐呵呵,却私下做好遇险的心理准备,甚至事先偷偷拍好了遗照,把女儿暗中托付给多年的老朋友。”
  “即便这样,他依然感到快乐,保持每天写日记的习惯,希望有一天能让城市中的凡夫俗子都能体会到游历山野的趣味,他……最大程度的在工作中体会乐趣。”
  我回头冷冷逼视着身边一脸尴尬的年轻男人,让他无所隐藏,铿锵有力地说道:“所以说真正热爱地质的人不是像你这样的。”
  方其被我噎得无地自容,那么高大的男人,为自己当初的急功近利缓缓低下了头。
  “谢谢。”他突然蹦出这么两个字。
  我诧异地看着方其,他注视着我的眼睛,说:“莫小姐,我的心不够干净……这三十年我不知道自己真正要什么,谢谢你,让我能够看清自己,谢谢莫老师,还有你,我方其受教了。”
  
  依依不舍告别我爸,下山的路比来时难了一些,因为雨下得更大了些,路变得更加泥泞,因为惯性使然,每个人都走得更辛苦,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
  我给几个老人劈了几根还算粗壮的树枝做拐杖,小心护在左右,谁知道身后一声惨叫,回头一看,我妈滑了一跤,陆丝跟着也跌在地上,两人狼狈不堪。
  我妈摔得比较厉害,痛得紧皱眉,发丝粘在一块贴在脸上,脸也因为雨水的浸透,渗出一丝苍白。
  “阿姨你没事吧?”陆丝没事,站起来想要扶起她,可是她试了几次,捂着脚踝处,一直没能站起来。
  我的心揪了一下。
  
  我默不作声蹲下去检查她的脚踝,脚崴了,待会估计就会红肿,让 
 40、39 。。。 
 
 
  她自己走怕是不可能,旺杰在边上抢着揽活:“莫愁姐,我来背阿姨吧。”
  我摇摇头:“不用,你和翠翠扶好叔叔婶婶,我来。”
  我妈神情复杂地盯着我,怔愣后忙轻声说:“没事,妈自己能走。”
  “你走不了。”我二话不说背过身蹲下:“丝丝,你扶一下。”
  
  我妈就在我背上,身上因为负重一个人,每一步我都踩得小心翼翼,吃力了许多。
  但比起当初我背着比我妈重好几十斤的林白岩一路下山,可要轻松很多,那回我几乎是摔一段走一段,从泥里爬起来咬紧牙关再站起来,都记不清到底摔了几次,下山的那一刻,力气殚尽,真的有小死一回的感受。
  
  “莫莫,把妈妈放下来吧,妈能走的。”我妈的央求声中含着心疼。
  “别说了,抓紧我就好。”
  一滴凉丝丝的雨水流进我的嘴里,我停下调整好位置,继续亦步亦趋往下走。
  走了一会,我妈伏在我背上,安静地像是不存在,倒是我开了腔:“你回去跟陆叔叔好好过日子吧。”
  我妈伏在我背上,依旧没什么动静,只是常常的黑色发丝垂在我眼前,孤零零地在风中飘。
  “你是我妈,你过得好我也开心……我看出来了,丝丝跟你挺亲,把你当亲妈来看待,她能帮我尽孝道。”
  “这里的生活不适合你,我还要照顾师父师母,你别来给我添乱了。算我求你了。”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而后我妈爆发出一声哭腔。
  “莫莫啊……”我妈在我背上呜呜咽咽哭起来,断断续续抽泣着:“妈对不起你,妈对不起你啊……”
  心里隐隐有些心疼,嘴上却仍旧固执,不肯流露半分内心:“别哭了,那么多人在,多难看。”
  “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爸爸,妈错了,是妈错了……”
  我妈仍旧在背上抽噎不停,嘴里一直喃喃着,双手紧紧环住我,依稀有种依靠我的感觉。
  我悄然叹一口气,她真的老了。
  
  两天后他们离开,我的生活恢复往常的平静,只不过家里的电话热闹起来,我妈每天都会打个电话过来嘘寒问暖,自从那天后,我跟她本僵硬的关系有所改善,电话里聊的时间倒是不长,三五分钟,我浅浅耐心应着,逐渐接受我们之间这种不冷不热的相处模式。
  陆丝打过一次电话过来,我们之间的隔阂短时间还难以完全消去,但好歹在一起做玩伴那么多年,彼此的默契仍在,小心翼翼地聊天相处,希望时间将彼此的心结解开。
  而后她告诉我,回去以后她借机在梁展面前发了次酒疯,又哭又闹又装傻的,折腾梁展一整夜,最后倒是梁展受了风寒发烧了,陆丝乘虚而入照顾他起居,两年来一直如履薄冰的两人,终于有点雨雪消融的迹象。
  我打心底为他们高兴,还有一件挺意外的消息是,方其回去以后就申请退学了,几乎到手的博士学位不要了,把他博导气得吹胡子瞪眼。
  方其后来打电话给我,自己也承认这事,告诉我他其实一直不爱读书,只是他的几个堂兄弟都是堂堂教授博士后,从小被攀比到大,也就做不到只读圣贤书,这次事情后,他思考再三,更想专注于创业,最近有风投公司对他和朋友的公司有兴趣,他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番。
  我淡淡“哦”了一声,简单鼓励了句:“你加油”,就挂了电话。
  中间那些难以启齿的过往,虽然心照不宣地不再提,但是对于这个人现在过于热情的举动,我并不愿意接受。
  既然谁都做不到失忆忘掉过去,亦就没有做朋友的可能。
  
  我一直埋头在书房整理我爸的日记,刘叔叔联系的旅游出版社对我爸的游记很感兴趣,所以过年前我的主要工作是把我爸的笔记敲入电脑,配上他的摄影照片,最大程度地配合出版社的工作。
  渐渐的不再想起那个人。
  只是在午夜梦回时,会梦到他忧郁地凝望着我,或是梦见他从山崖上滚落,黑暗中我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呼吸,抓着胸口从梦中惊醒。
  再怎么找理由骗自己,却不得不在梦醒时分承认,心里住进了一个人,要花很久时间才能适应与他分开的事实。
  可是他已住在我心里,赶也赶不走。
  这种滋味倍感煎熬。
  
  离过年还有十来天,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小村落里辞旧迎新的气氛浓重,孩子们穿着小棉袄到处飞跑着玩鞭炮,这天傍晚,日落西山,我工作完毕走到自家院门口透气,泛着微微的笑看孩子们成堆嬉闹,只觉惬意,随意转头一看,却见到远远走来一个男人,器宇轩昂,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轮廓,却知道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必定有掉细纹,但这并不折损他的英俊,反而平添一丝岁月赐予的成熟稳重。
  这样一个被上天厚爱的男人,本来与我此生都不会有任何交集,偏偏就以这样不愉快的开始彼此联系。
  四年前他代表很多人,以近乎无情的姿态,婉转地告诉师父我不够格成为师兄的另一半,而四年以后,他再度出现,含情脉脉地向我走来,站立在我面前与我默默对视。
  梦里的男人此刻就真实地站在我面前,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我分不清楚自己内心到底是何种情绪,只想着,又见到这张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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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吹乱他的发,沐浴在夕阳中的男人低沉说:“对不起,我来了。”
  “来干什么?”
  “来过年。”
  “这里不是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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