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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衣心焦如焚,皇上误会已深,自己再不有所挽回,后果不堪设想,于是拼命试提丹田之气,想要运气冲开哑穴,哪怕能喊出一句话也好。谁知内力稍动,全身便血气翻涌,险些将原有的一丝气力也吞噬掉,这便令沾衣彻底绝望,也终于明白,此刻的她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惟有用力抓住腰间藏着的那半块玉佩,泪如泉涌。
皇上只觉得怀里的沾衣颤动不止,忙低头看去,见她脸上泪痕纵横,眉头紧锁,眼神幽怨,以为她自愧有负雍婕妤,便宽慰道:“雍婕妤那里,你不必担心,她对朕一往情深,朕虽有了你,日后也不会亏待于她,你俩先前是主仆,往后便是好姐妹,她进宫多年,定不会对此有所计较。”
“不是这样的!”沾衣在心里绝望地呐喊,急得转动眼珠,试图让皇上明白几分她的真正用意。可在皇上看去,却是觉得她泪光盈盈,眼波流转,登时觉得体内情欲翻滚,便不去多想别的,只将沾衣横抱起来,向龙床走去。
红烛摇摇,瑞脑氤氲,皇上放下绸帐,拥着沾衣坐在床边,取下她的发簪,那一头乌发便如瀑布般直挂下来,垂在脸颊两侧,更显得她楚楚动人,直惹得皇上再也把持不住,抱紧沾衣,迫不及待热吻起来。沾衣紧闭双眼,泪水如溪流般从眼角泻下,只觉那张酷似祐骋却不是祐骋的面庞在她眼前猛然扩大,身下松软的被褥如沼泽一般,将她吸进无底的黑暗,并一点一点吞噬她的意识。“万万不可教皇上发现这玉佩!”沾衣用尽力气从腰间扯下那半块玉佩,紧紧攥在手里,凭着最后一丝的清醒极力摸索着,待到将那半块玉佩深深地藏进厚厚的缎褥下面时,已是力竭气衰,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使她再次晕厥了过去。
床前摇曳的红烛渐渐熄灭,烛泪从高高的镏金烛台一直流到了地上,凝成一朵朵血红的花瓣。
“沾衣?沾衣?”沾衣昏迷中,隐约听见有人在唤她,努力睁开眼,见坐在床边微笑望着她的,分明正是祐骋!
“三殿下!”沾衣起身抱住祐骋,泪如雨下。
祐骋轻拍沾衣的背哄她道:“莫哭莫哭,我不是好端端回来了么?还记得不记得我允诺你的话?这次出师大捷,父皇一定很高兴,定会应允我们的婚事。”沾衣哭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伏在祐骋怀里,紧紧抓住他的衣衫,泪水弄湿了祐骋胸前的朝服,祐骋不知所以,见她哭得伤心,便紧紧将她抱在怀里。
忽然听得耳边皇上大喝一声:“逆子!胆敢轻薄朕的爱妃!”两人愕然抬头,只见皇上怒容满面站在他们面前,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祐骋忙跪下恳求道:“父皇,儿臣与沾衣两情相悦,还望父皇成全!”
皇上抬腿照着祐骋胸口便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狂怒道:“住口!还敢当面挑拨朕与爱妃的感情,来呀,将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孽障,拖出午门斩首!”
《二更鼓》 醒处竟无言(2)
侍卫一拥而上架起祐骋向外拖去,沾衣见状扑上去抱住皇上的腿,哭道:“陛下!不关三殿下的事!是奴婢不知廉耻!是奴婢水性扬花!陛下要杀要剐,奴婢一力承担!”皇上铁青面孔一言不发,沾衣眼见祐骋被越拖越远,更是哭得嗓子喑哑:“陛下!陛下!陛下开恩啊!不关三殿下的事啊!陛下!陛下!陛下——!”
“陛下——!”沾衣惊叫一声,猛然坐起,见帐幔低垂,香尽烛残,床外天色熹微,自己正披头散发拥着锦被,屋内哪里有侍卫和祐骋的影子?原来只是个梦!
此时药力早已散去,沾衣四肢气力也逐渐恢复,穴道也已自动解开,她下意识抱紧赤裸的双臂,见胳膊上的守宫砂荡然无存,眼泪又遏不住扑簌而下。醒了一个噩梦,这现实又何尝不是另一个噩梦?若祐骋此时真在这里,那醒了的噩梦何尝不会变成现实?沾衣把脸埋在臂弯,无声啜泣起来。
“沾衣?朕刚才听见你的喊叫,可是做了恶梦?”皇上被她的叫声惊醒,坐起来把沾衣搂到怀里,发觉她浑身冰凉,便将外衣披在她身上。
沾衣轻轻离开他的怀抱,低声道:“适才奴婢确是做了恶梦,吵醒了陛下……。”
皇上怜惜地抹去沾衣脸上的泪水,笑着抚慰道:“莫再掉泪了,把好端端的眼睛,哭得跟桃儿一样,有朕在这里,你还怕什么?今日早朝后,朕便去奏明母后,封你为惠妃,从今往后,你时时在朕身边,无人能伤得了你。”
沾衣拭去眼角不断涌出的眼泪,微微笑道:“奴婢谢陛下厚爱,只是有一事请陛下允准。”
“何事?但讲无妨。”
“奴婢还想再回一次观止园,最后一次服侍婕妤娘娘,往后……想是再没机会服侍她啦。”
皇上笑道:“你果然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朕没看错你,你去便去罢,不过只有一天的时光,莫要朕等得太久。”
沾衣避开皇上柔情的目光,凄然一笑道:“奴婢遵命。”
《二更鼓》 掬泪为歌(1)
天未放亮,皇上便离开翊天山庄,回寝宫更衣上朝。沾衣呆呆坐在梳妆台前,兀自出神。皇上贴身太监小全子走过来道:“皇上吩咐准备的车马已备好,姑娘随时可以回宫。”沾衣似闻非闻点了点头。
小全子等候半晌,见沾衣依旧呆呆坐在那里不动,便小心翼翼问道:“姑娘,上路罢?”
沾衣站起来回过身,眼望前方,轻声答道:“对,该上路了……上路罢。”
马车不紧不徐行出下山进城,走过闹市。车里的沾衣摩挲着那半块玉佩,回想往事,眼泪禁不住又爬满双颊,她已为自己做好了打算,此次回去服侍雍婕妤,便是她在这世上的最后时光,虽然的确有负皇上的情意,但她一旦被册封为妃,如何再面对祐骋?她只要存在一天,对自己与祐骋便是一天的折磨,若被皇上察觉……沾衣不禁打了个冷颤,昨日的噩梦历历在目,无论如何,这样的事是断不能教它发生的,趁现在刚刚开始,迅速做个了结,兴许还来得及。
车子停在观止园的门口,小全子扶沾衣下车,陪她进去。一进观止园,便听见一阵哭声从雍婕妤卧室传来,沾衣大惊,飞奔过去,冲进房内,只见雍婕妤静静地躺在床上,施太医垂手侧立一旁,一筹莫展,丫鬟太监跪了一地,正哀哀哭泣。嫣红一见沾衣便扑到她怀里哭道:“姊姊,娘娘……重病不治……去了!”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沾衣登时懵了,怎么会这样?雍婕妤昨日所说“日后你有得是时间伺候我”那话,仿佛就在耳边……沾衣推开嫣红,扑到床前,只见雍婕妤双眼紧闭,嘴唇殷红,心脉早已停止跳动,眼角尚存泪痕,肢体仍有余温,右手紧抓胸前衣衫,襟上还有一滩血迹。
沾衣扑通跪在地上,轻轻唤了声“娘娘”,可两字刚出口,泪水便如决堤洪水一般汹涌而下,一发不可收拾,其余人等见沾衣如此,便继续哭天抢地,一时间观止园哭声震天,旁边的小全子早已了飞奔出去,想是禀告太后和皇上去了。
恸哭良久,沾衣暂时收住眼泪,哽咽问嫣红道:“娘娘是何病症?怎会无缘无故去的?昨天早上你们去观音庙看我,娘娘还好好的……”
嫣红揩着眼泪道:“昨日娘娘去看望顺妃娘娘时,便下起了大雨,到晚上都未停,娘娘不肯留宿德秀宫,说怕叨扰顺妃娘娘,执意要冒雨回观止园,回来后便发起了高烧,久久不退,娘娘遣人去找过姊姊,可找不到……今早天刚放亮的时候,娘娘情形更是不妙,突然咯了一大口血,然后就……”说罢泣不成声。
一旁的施太医叹道:“婕妤娘娘先前曾患过肺痨,身子一向孱弱,此次风寒侵体,老夫赶来时,娘娘已经气淤脉微,回天无术了。”
沾衣的眼泪又禁不住喷薄而出,跪行向前抓住雍婕妤放在胸前的手,再次恸哭失声。旁边陪着哭泣的嫣红突然收住哭声,指着雍婕妤胸前道:“娘娘的怀里……好像揣着什么……”说罢小心探手到雍婕妤胸前衣襟里,取出一封书信。
“姊姊,这是娘娘写给你的!”嫣红叫道。
沾衣忙接过来,只见信封上写着“莫沾衣启”四个大字,确是娘娘的笔迹,封口处有雍婕妤常用印鉴,一般她只有向宫外寄送家书时才用,如今这里也用,想这封信是重要得紧了。沾衣强忍悲痛,取出信笺展开,只见上面写道:“瑶琴幽咽声声恨,妆光只做新欢衬。寂寞守空闺,落花侵月眉。忍将情暗种,碎我痴人梦。徵羽和悲弦,长歌啼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