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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是凄然的笑。
“把她们两个给我带到冷宫去,朕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这妖孽!”同时回头,恶狠狠地盯住丽妃,“没朕的允许,谁都不准踏进冷宫一步,若让朕知道,有谁敢暗中要害她,朕要她死!”
屋外,云雾尽散,是一片灿烂的朝阳,绝美如逝去的雪妃的容颜。
昨夜风开露井桃(三)
春日暖阳。
皇宫的后花园,是一群女孩子在嬉戏。
或荡秋千,或捉迷藏,或上山,或在地上打着滚,一群粉衣的宫女们在旁边小心地侍候着:“哎呦,六公主,您可小心着点,别摔着了!”
“呀,五公主,您怎么扯咱们六公主的头发呢!还不快放开,小心丽妃娘娘教训你!”
那被训斥的五公主不高兴了,嘟起嘴巴:“不玩了,小六,你娘那么凶,以后我们都不跟你玩了!”说着噔噔几步,跑到一边荡秋千的女孩子旁边,“四姐,我来推你!”
那被冷落了的六公主不高兴了:“你们不跟我玩,我就去告诉母妃,说你们欺负我!看我母妃怎么收拾你们!”
眼角余光处,正瞥到草丛中有一个瘦弱的身影,正用渴望的眼神望着她们。
眉毛一挑,嘴角是狡黠的笑:“快来人看啊,那边有个什么怪物!”用手捂了脸,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侍女们闻言赶紧冲过去,抓住那正欲逃跑的女孩儿。
那女孩儿约摸八九岁的样子,瘦弱得如同一根竹竿,更可怕的是那一张脸,竟有一大半是绿色的,活像一个怪物!
“好哇,又是你这个丑八怪!”侍女凌儿一手叉腰,一手嫌恶地捏起鼻子,“娘娘吩咐过多少次,要你呆在那冷宫不要出来,你还敢偷偷溜出来,吓坏六公主!”
“我不是丑八怪!”小女孩挣扎着要从抓住她的人手里挣脱,“我也是公主,为什么她们能在这玩,我不能?”
一句话引来哄堂大笑。
“她也想当公主,哈哈,真是太好笑了!”四公主不屑地,“也不瞧瞧她那张脸,丑的连鬼都怕了她了,还想做公主呢!”
“就是,瞧她那破烂的衣衫,哪有一点公主的样子!”五公主亦嘲笑着。
只有六公主,双手叉腰,生气地:“她没有说错,她也是父皇的女儿,也是公主!”说着小跑到女孩儿身边,对那侍女道:“放手!”
那侍女忙不迭地松开了手。
六公主从腰间掏出一条绢子,递给她,微笑着道:“快擦擦吧。我带你出去,见见各位姐姐,你说好不好?”
女娃儿受宠若惊。
除了言姑姑,从没有人对她这么好!
眼中泛着泪花,郑重地点了点头,跟着六公主从草丛里出去。
才走出草丛,六公主却忽然从背后猛地一推,她还来不及呼喊,便被推到在泥地上,摔得生疼。
“哈哈哈……”
周围又是一阵嘲笑。
四公主笑得从那秋千上摔了下来,边捂住肚子笑得不可开支边喊着疼,五公主笑得蹲到了地上,跺着脚喊着奶娘揉揉肚子,六公主却是狠狠地一脚踢在她的身上:“哼,就你这副母夜叉的模样,还想做我妹妹,你做梦去吧……”
话音未落,地上的女娃早一骨碌爬起来,伸出一双沾了泥的手,狠狠地朝那张幸灾乐祸的白皙的脸上抹去,接着赶紧溜之大吉。
“啊!”六公主恼怒地,“快给我抓住她,我要扒了她的皮!”
她跑得飞快,飞快。
要赶紧跑,若是被抓住了,一定又是一顿毒打!只要进了冷宫,就没事了。
终于,顺利地跳进了落秋宫的大门。
再也支撑不住,她哭着瘫坐在地上:“姑姑……”
听到声响的宛言赶紧放下手中的活,从屋子里跑出来,见到小公主这样一副狼狈的样子,吓得不轻:“这又怎么了,谁又欺负你了,啊?”
“姑姑……”痛苦着扑进她的怀里,淡淡的香味传来,那样的熟悉,让她心安,“姑姑,为什么……我也是公主,为什么不让我住皇宫,为什么父皇不疼我,为什么她们都嘲笑我,都欺负我……”
宛言心疼地搂紧她:“乖孩子,这都是命啊!咱们能平安地活下来,已经是上天的恩德,以后不要再去惹她们了,知道吗?”亦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苦命的孩子,为什么你要遭受这样的苦难……
况值阑珊春色暮(一)
一转眼,已是六年后。
皇宫的后面,靠近冷宫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鬼园。据说这里闹鬼闹得厉害,平日里都没人敢来,脸侍卫巡逻都不会经过这里。
这便是画扇平日里偷偷进出皇宫的秘密通道。
今日也是她的“出宫日”。
言姑姑一边给她打点包裹,一边不放心地絮絮叨叨:“待会去的时候,你要小心,千万别让人看见了,不然以后再要出去就难了!”
画扇听话地点点头:“放心吧,姑姑!这每年我都要去一次的,整整十年了,您还担心什么?”
言姑姑嗔道:“小心使得万年船!上山的时候也要小心,别贪玩迷了路!这些银子是要带给温大夫的,谢谢他这些年来替我看护你娘的衣冠冢,你小心别掉了,我可是存了好久的!”
“嗯。”画扇懂事地接过那银子。
小小的一块,大概只有两、三两的样子,不禁目光黯然。
别的公主锦衣玉食,高床软枕,而她却……
罢了,不要想这些不开心的事了。
看着言姑姑忙忙碌碌的身影,忽然觉得开心了些。
有言姑姑照顾她,无微不至,她应该庆幸才对。
城外山上一处药庐。
温大夫端了一碗汤药进来:“快把这药喝了,你娘等你可等得心急呢!”
画扇乖巧地接过,甜甜一笑:“谢谢温叔叔。”却因了脸上那大片的绿斑,显得面目可憎。
温顺良心中一阵难过。
原本是个倾城的美人,却要如此受苦……
喝下那苦涩难忍的药,画扇皱了一张脸。
心中埋怨自己,喝了这么多年,怎么还不能忍受这苦味!
“好了,你快些去吧。”温顺良笑着递给她一颗酸梅,“你们母女说贴心的话,我就不去了。别待得太晚,太阳下山了,这山里会有些野兽出没,危险。”
“知道了!”画扇调皮地吐吐舌头,“这话您都说了多少年了,我都听腻了。”
所谓衣冠冢,只不过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小土包,里头埋了一些她母亲雪妃身前的衣物,是言姑姑特地请温大夫建来给她每年来拜祭用的。
据说父皇很爱母妃,将母妃风光大葬在皇陵中。
她是“克死”母亲的罪魁祸首,天降灾星,自然是没有权利去皇陵祭拜的。
依次摆下祭品,她坐了在地上,望着母亲的衣冠冢,久久无言。
该说的,该哭的,前九年都已经说完了,哭完了。
如今她能做的,只是这样坐着陪伴母亲罢了。
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脸。
她知道,现在那块绿斑一定已经消退了。
十年前,为了保护她,言姑姑偷偷出宫,找到了这位温顺良大夫,替她配了一味药,吃下去脸上便会长出丑陋的绿斑,待到每年来拜祭母亲的时候,再喝下解药,回复原本的容貌。
“绝色倾城的美貌对一个女子来说不是好事,尤其是对一个完全不受保护,还被认定为天降灾星的女子来说。”言姑姑警告她,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泄露这个秘密。
夕阳西下。
画扇收了祭品,深深地再看了一眼母亲的衣冠冢。
“娘……明年女儿会再来看你的。”
心中是深深的眷恋与不舍。
虽然从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可言姑姑说过,娘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她心中便有了母亲的样子。
塚边是一条小溪,潺潺留着,溪水跳跃着,溅起白色的水花。
忍不住上前到溪边,蹲下去仔细看自己的容颜。
这张脸,每年她只能见到一次。
这是她的脸,也是母亲的脸。
“娘,你好漂亮。”溪水倒映出她的样子,美得她自己也心惊。
“孩子,你也好漂亮。”溪水中的她,仿佛幻化成了母亲,温柔地对她笑着。
不禁又湿了双眼。
顺着水花看去,却惊得发现,溪的那边,倒映着另一个影子!
日暮东风怨啼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