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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和觉明都来了。
他们照料我的漫长的日子,我除了微笑,也不多话,倔强地躲在自己的壳里。妈妈理解我,也不发话,只偶尔在挪动我身体时低头问疼不疼,我总是摇头。我知道我的腿不会有以前那么灵便,脸上、身上呢,也会留下了很多永远褪不去的伤痕,但是,伤痕无非是日子的标记,结了疤就成了过去。
觉明怀疑这场车祸与他有关,总不敢将目光直接垂覆在我身上。他看我时,目光一律轻而浅,像睫毛扑扇。他是个好人,终于主动说次话,却无端背上负疚的十字架。
一个晚上,我在梦中醒来。发现被觉明团在怀里。
我欲翻过身去时,他摁住我,说别动。
“你做梦了?”他问我。
我做梦了。梦到陈勉被车撞,像蝴蝶一样扑出来,我目睹了他的离去,锤心难过。
“你叫我。”觉明说。
我叫他?
我梦到陈勉,却叫着觉明的名字?
陈勉需要我引渡,而我需要觉明引渡?这就是我记忆昏暗中的原始形状?
我无语。
“推我下去走走。”良久我说。
住院部设在一处古宅内,应该是以前的王公贵族住过的,颓墙残瓦,锈门深井,配上浩月当空,草木离离。时间的苍凉直逼入骨髓。绕到园内正中,一颗不知名的高大乔木亭亭如盖,树梢间泻下一地清辉,被风一吹,宛若银河泻影。墙角种有石竹和蔷薇,枝蔓纷披,地面遍铺碎石,在树的阴影中,自得其乐。
觉明缓缓推着我,仿佛时间无涯。
我不知道他是否也在怀念我们共同走过的日子,多少个月夜这样流连。时间一过,终究惘然,只有亘古的月亮无言地观看着人间的悲欢痴怨。
“锦年,我说声对不起。”他俯下身,对我说。
“该我抱歉。”我笑笑。
“觉明,月亮从树梢间看过去,好像特别大特别亮。”我指着。醉笑陪君三万场,不要诉离觞。
他蹲下来,靠在我身边,与我并排抬头。我们同时浸润在异乡湿漉漉的月光中。
“等我好了,就回去跟你办手续。……我留在你那边的东西你叫她随便扔好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对他说,同时吸了下鼻子。他摸摸我的头发,轻言:“不要说这个好吗?”
“你会跟她结婚吗?”
“还没考虑。”
“那我不管你了,总之以后,你好好保重。因为我……不想也不会再找你了。”我说得难过。他也是。
他撇过头,竭力平静说:“不要说了,好不好?”
半年后,我拿到学位回去,在第一时间找了他办离婚。
律师是现成的,财产已然交割好。我得一半。我坚持不要,他坚持要我要。最后犟不过他,就让他帮我管理。
最后的步骤便是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
手续办得很快。
出来后,阳光满面,金光流转。这座已经萧条的古都,隐约现出了曾经画栋流丹、佩玉鸣鸾的气象。结婚没有选对时间,离婚倒是碰得巧。
我深吸口气,对他说,再见!
一眼都没敢看他,即跳入匆匆人海。不是不想看,而是怕自己会软弱会不舍。
这一天,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一个腿有些微跛的女人在拔足狂奔。再仔细看,会发现她脸上有泪肆虐。
我和觉明就此各奔前程。
我开始一个个国家的穿梭。打一阵工,旅游一阵,而后换一个地方。是一只鸟,不过不是候鸟,我没有固定的归期。
而沈觉明则在属于自己的人生路上固定地走着,去维持他的家业,去创造他的梦想。
三年,我没有再见他。
我也没遇上陈勉。
【旁支一:觉安】
1、伤总会结疤
作者有话要说:提醒下;进入了安安的部分;叙述人是她了。这部分大约两三万字;主要写陈勉离开那三年的故事;也是一段边缘感情。比较和风细雨;大家歇一下;再转入锦年的急风骤雨中去。 陈勉回国前给我电话,向我求婚。
“安安,到我身边吧。我要你看着我老去。”
我想我会永远记着这句话,记着听到这句话时心动与怨恨交织的累累情绪。然而我不能接受。是我骨子里在拿腔拿调,还是我为着自尊拒绝做他生命中的配角?
离开陈勉已经有一阵子,我以为我心如止水。
在下决断要彻底跟他了结前,我曾质问他:如果我的来临算不得奖励,那么离去算不算得惩罚?
那3年,候鸟一样的3年。我每次飞去的时候,都暗自期待与满怀喜悦。而每次离开的时候,却无一例外地收获着失望与沮丧。
我没见过如此执著的人。
为一份已经不成样的感情,顽强自守,刀枪不入。他一个国家一个国家游历,说起来,也是为她吧。他曾说过,她的梦想是周游世界,她喜欢走路。他虽然渴望平静,但是为了她,他不得不选择用自己的脚去为她丈量土地。他真是个尽职的土地勘测员,每到一个国家,都要买下当地的明信片,拍下很多鲜为人晓的新奇画面。他难道期待着有一天能跟她详细汇报这一切?他为她进行的旅行。用完了自己的一生。
我真是说不上感动还是觉得可笑。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退场。跟哥哥一样。
我问过哥,怎么会喜欢锦年呢?
哥说,如果把他比作函数的坐标,锦年就是那条向他无限靠近却永远抵达不了的曲线。对于这样的曲线,人们往往有仰望的心思。
陈勉于我或许也一样。他不是我世界的人,也向我紧闭着心扉。我不过是在自己的幻觉中演一场寂寞的戏,演到壮烈牺牲为止。
高中的时候,他在我们学校操场跑步。一圈一圈,那时候,他身体瘦弱,其貌不扬。总是沉默。偶尔笑一笑,笑起来,用锦年的话说,羞涩得像个小媳妇。我认定他是个火山型的人,爆发的时候,会有让人震撼的能量。
我风雨无阻地等着他。只为了守候这份属于自己的豆蔻心事。
有次下暴雨,我依旧在操场擎伞翘望。我以为他不会来。但是他来了。穿着土黄色的胶皮雨衣,淌着水到我身边,“哎,不知道下雨啊?”
“我。”我低下头,看着沙坑里跳跃的水花,“人家有名字啊。”
“那个,”他好像有点不安,踌躇着说,“下雨我不跑步,另外,你,你也不要等我。”
“谁说我等你啊……”我脸腾地热起来,辩解着,“正好,休息嘛,我醒醒脑。”
他没说什么,抽过我的伞,帮我举着送我回教室。
雨顺伞沿哒哒落下,那一方晴空,分外幽谧。我不时偷眼看他。他感觉到了,便微微笑笑。我把他的笑吃进嘴里,被胃消化,而后输送到全身各处,荡起浅浅的甜蜜。
在教室走廊,他犹豫了下,说:“有个说明书,你能给我翻译下吗?”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是英文。很专业的词汇。我也看不大懂。就跟他说:“我得查查字典。明天告诉你好吗?”
那个晚上,我打电话给哥,在哥的帮助下,终于顺利译完。我哥纳闷说,你们英语老师是不是有毛病啊。这么专业的东西,你一辈子也用不着。
后来,陈勉英语方面有什么问题都会问我。再后来,我就主动请缨做了他的英语老师。每天吃过中饭,他都会来学校找我,我就在校长室后头的竹林里,为他授课。
那真是一段非常开心的日子。
春天的时候,竹子旁边会生出尖尖的笋。陈勉会拿着小铁锹偷偷地刨上几根。我给他望风。校长室的窗子时开时关,把我吓得一惊一颤。陈勉看我那样,摇头说,你真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他是在拿我跟锦年比了。锦年有点人来疯的。我呢,只是心向往而实不能至也。
“偶尔做做坏事也是很快乐的。”陈勉跟我说。
我拼命点头。后来,跟着他,我真的做过不少坏事,譬如,去饭店吃饭,看到人家的勺子很是精致,我爱不释手,陈勉说,那就藏一把吧。等买单的时候,我把勺子用餐巾纸裹着塞包里。服务员拿来找钱,开始收拾桌子。我心咚咚跳,提到嗓子眼,三步两步便夺门而跑。陈勉跟出来,笑说,你真像贼。又掏出勺子,举着,喊,捉贼啊。
“哎,你怎么这么坏呢。”我跳起来够。
陈勉说:“安安,人是理性兼现实的动物,绝大多数时候都被各种戒条约束着,但不妨碍时不时地任性一把。”
“恩。”
我还和他一起去偷农人种的草莓,愚人节的时候给他工友搞恶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