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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轮侠影-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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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少章先擦了手,振起精神,小心翼翼地掷将出去,一下掷了个八点,改拿第二副。姓胡的仍和前一样做作,且不把牌亮出,一会天门人牌配金瓶,凑成地八,下门先亮了一张地牌,反捏牌面,口喊七八不要九,叭的一声,果翻出一张三四,凑成地九,下注的人自是高兴。少章一看,两门大点,虽这两门的注都归在上门,起多大点也无用处,但这牌点像是三门造反、庄家独小的局势,再也沉不住气,不等姓胡的翻出,先偷看了一张是二五,对子已是无望,心便发毛,不住暗中默祷,神佛保佑,千万配张天地牌才好。边想用大中二指捏紧了另一张,中指使劲一摸,果是一张地牌,又是后悔,适才顾什虚面,如若不许姓胡的吃注,这两门的钱岂不先吃过来,如今落个空欢喜。万一姓胡的手旺,又翻出一个对子来怎么得了?一面又想到自己已有这大点子,照情理上门应是小点才对,又觉心宽起来。

正自忧喜疑惧交集、心中摇摇之际,忽听下门有人道:“我们牌大,上家点子如大,上门的牌必小,我们这两门赢面居多,只恐胡先生骄敌必败,要代庄家赔注,输双份了吧。”那打天门的两小绅士窥见少章牌已摸过,故探口气:“庄家这背,休说地九,连我们这八都吃不动。”少章平日和二绅交往,就嫌他们吝啬取巧,当晚又见二人老巴不得庄家副副通赔,下注不大,却专给下风助威,种种惹厌,暗忖:“你才包输呢,怎么你也不赢?”厌烦过甚,不由脱口说了句:“地九也是不行。”众人听出庄家牌大,便惊诧起来。两小绅士便埋怨少章掷了色子不该重掷,否则是七出对门开,天门地九,下门点子更大,庄家拿上门的小点,正是通赔,大家都好。这输赢大,哪有掷了不算之理?这样赌法大不规矩。又说:“众人都赢,独他两人赔庄输了两三千,好容易这次看出颜色,注下得格外的多,该赢的反而变输,真输得太冤。”少章听他们直说闲话,不禁有气道:“色子没现点,我先说不算,我又没有牌里眼,你看不好不会不下么?再者,我从推起共只吃过一回通,就算在场这些人都没下,就你两位下的,才得四五百元,以下尽是通赔,这两三千从何输起,难道你十年前的旧账也算在这一场?我输了上万都没说冤,你才输一条就冤了么?”二人被他问住,未免有点恼羞成怒,忽想到他是现任知事,又把气强忍回去,只低声说了句“各人心里明白”。

少章正待发作,姓胡的已把牌摸过要翻,因听双方争论,暗中笑得肚疼,知道快散,索性旁听,由他说去。及见双方快僵,才故意笑问少章道:“诸位不要闹了,要吃都吃,要赔都赔,我的点子和你们也差不多,就不重掷色子,天门也是包输,不过周县长下门都吃,比地九还大,我这也大概靠不住了。”这句话一说出,那两人知道自己输局早定,又见少章神色不佳,立即借势收科。少章一听这等说法,上门分明不是九点便是八点,自觉有了胜望,心中一喜,也不再计较了,便笑道:“我比下门也大不了多少,老胡你翻牌吧。”姓胡的道:“只大不了多少就赢我了,我点子也和他一样,是天字九。”少章闻言,不禁心魂皆颤,定睛一看,果是一张天牌,一张幺六,猛想起先掷七点,自己拿第三副,正是这副天字九。本该通吃的牌,偏是鬼蒙了心,硬要重掷,反到变成通赔,当时连急带气,又悔又恨,头脑一晕,几乎栽倒。挨了一挨,忽然颜色惨变,把手里牌往桌上一拍,急道:“这这这牌还能推么?我也地字九,独输上门,算算老胡该赢多少,我给钱好了。”说罢,气冲冲走向烟炕前,往枕上一倒,拿起烟枪便抽。

阿细守在赌桌旁边,一见姓胡的又是大赢,满脸赔笑,凑将过去,说道:“我说你抽完烟便要大赢,说得准吧。”少章钱未拿出,赌气一走,庄家只有两千来元在桌上,不够赔的。做活的把三门的注一一点好,归到上门一起,故意高声念道:“下门地九,天门人八,庄家地九,九吃九,天门下的注归上门看,统输,上门天字九独赢。下门押注一千五百四十五,天门注顶多三千八,上门两千二百,三门共总七千五百四十五。庄家言明在先,六千八封关,照色子赔钱,应该下门赔起,除上门小注二百,都是胡先生赢的,庄家续推五千还未到,台面只有一千八百三十五,还欠胡先生四千九百六十五。”他这里高声朗诵,每念一句,少章心头上便似着了一下重锤,急得冷热汗一齐交流。姓胡的早已看出他囊中已空,因知他好虚面,许还能逼出几个,只是冷笑,不肯收注。阿细见连表了几次功,姓胡的没有理她,索性把脸拉长,觑准一叠现洋约有五六十元,笑道:“你赢这许多,这一点点给我的红钱吧。”随说伸手要拿。姓胡的把脸一沉,伸手按住道:“你先不要忙,哪一回红钱也少你不了,等庄家抽好烟,赔完了钱来,自会给你。”阿细脸方有点发烧,做活的立时乘机插口道:“红钱在我身上,包你有份,你问周县长去,叫他先把输的钱拿出来,赔了人家再抽,你的红钱和头钱不就到手了么?”

阿细正不好意思落场,闻言果觉有理,立答:“我问他去,也不知他的瘾头子怎么这大,刚一会工夫都等不得。”随说时往烟炕前晃去,板着脸对少章道:“你输了,钱不够赔人家的,胡先生一家赢,还不快拿出来我代你给人家去。”少章原因箱筐已空,输的钱无处着落,借着两句气话下场,暂赖一步,气急悔恨之中外带心虚内愧,借烟遮脸。手里虽拿着枪,实则心不在焉,斗门上却是空空如也。正在失魂落魄打不起主意,不料这位临时夫人一点不加体谅,只图得点红钱,反代外人前来催逼欠款,气上加气,又不敢发作,强忍怒气答道:“忙什么!”

阿细本是杭州一个极烂污的私娼,有什知识,见这次少章带了巨款进省,屡向索讨,少章均说这是公款,分文不能妄动。到了省城一输这许多。又听少章赌时豪说,分明自有之物,不定又是哪件案子得来的运动费,等到省城摆阔。惟恐分肥,却假说是公款。少章虽输了上万,在阿细心目中,因为自随到任上以来,还没见过这大输赢的局面,以为私囊尚多,决不止此,不但没代少章心疼,反认为是不肯给她的报应。只是每次赌钱,不论谁输谁赢,总是有进账的日子,只赌输赢越大、时间越长越好,全神贯注桌上赢家好讨红钱,无心再顾吵闹,打定人散局终再向少章大闹质问,逼说实话,已有的自要吐出分润,便那输出去的也须照算提成才肯干休。这时碰了姓胡的软钉子,有点羞恼,又想由少章手里把钱要去,不特面子好看,还可向赢家硬扣,红钱头钱均可多得好些。哪知少章囊中空空,答话似有似无,已经加气,再一眼瞥见少章手正拿着一枝象牙枪,一头含在嘴里,一手拿着那只精巧玲珑、暗花三彩的变斗,搁在灯罩边上,一手拿着烟扦子,在斗门上有一下没一下的乱拨,眼却呆望着别处。那斗刚经擦净,上面连点烟渣俱无,吃少章在极旺火头上一烤,将斗门内一些珍如怀宝的贴斗老灰全都烤着,已然透出胡焦气味。

这枝象牙枪原是少章由一富绅家中抄来充公之物,翡翠头尾,赤金钻天蓝的盖花,牙质既佳,主人保藏得法,通体色如黄蜡,又黄又亮,没有一丝残裂之纹。听说还是大土底子,已有百多年的历史。那家被抄之主为了这枪,既托人向县长求说,于公罚私馈之外,愿以千金巨款为使君寿,另外还备一枝别的好枪与此枪交换。少章已有许意,偏是阿细一眼看中,当天一试,竟是香味双绝,几天过去便非此不能过瘾,等当事人官司有了头绪,他已身枪合一,不可离分,如何还能撒手?结果是使君少收一笔暮夜之金,而当事人省下了钱反倒时有涕泗横流之痛,恨入骨髓。清官廉吏之不易为,于此可见。

阿细把此枪珍逾性命,见状大惊,不及说话,伸手先夺。情急之下手快了些,少章正在失神丧志之际,见她抓来,不知何事,无意中又把手中枪往后一撤,阿细一把抓在那烧得火般烫的热斗上面,手心立时烧焦了一块,疼得阿哟哟怪叫,手不由己往下一松,正砸在烟灯上面,恰把那盏通明铮亮的大谷灯罩砸碎,旁边满满一碗茶也被带翻,茶水溅了一大片。少章吓了一大跳,刚问怎么,阿细连痛带气已顿足哭骂道:“你这老不死,明明有钱,不把我用,一向你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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