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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美文集-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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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说你好,没有说,哦,就是你呀。她第一个动作是,把厚厚一沓CD交给我,说:“这都是我很喜欢的,你拿回去听,喜欢的就留下。”我很放松地笑了。记得我现在的女朋友第一次见我就说:“你今晚住我家吧。”这种不由分说让我很感动。这种感动到后来会成为负担,因为我会有不够爱她们的时候,一旦觉察,会很内疚,反正就没法普普通通了,反正就像施了魔咒。
我带她去了阿高的“四眼猫”,她果然很高兴,说了很傻的一句话:“谁说广州是文化沙漠,有这么多好东西。”接下来的几小时,她一淘到好碟,就禁不住重复一遍“广州不是文化沙漠”,真是可爱,傻透了。
在“四眼猫”,她把架上的《村上春树爵士印象》、《迷失@挪威的森林》扫了下来,她还看见小资的《克莱茵蓝》,奇怪,在上海出卖的《克莱茵蓝》只有书,没附着那张很好听的碟,所以又买了一次《克莱茵蓝》。我们都买了新出的那套摇摆爵士、蓝调爵士、放克爵士,其实,爵士都不是我们的最爱,她那套是送给他的,我那套是留着,到小资那般年纪的时候再认真听的。然后就是七块钱一张的DVD了,我们坐在小椅子上,把一张张封套扒下来,交给店员,她发现其中有蔡明亮的《爱情万岁》,还有史努比系列时,简直惊喜。她对我小说里写到的在蓝调看《梦旅人》印象深刻,对,那种正常人看着病人,自己也迅速染上了病,觉得有病才正常的感觉,她也很想要,所以,没有DVD,能找到《梦旅人》的VCD也好。
从“四眼猫”出来,我又领了她去了隔壁的一家书碟店。她跟我有个同样的毛病,用很多形容词向老板询问有没有自己想要的碟,我们用的形容词如下:“颓废的,迷离的,糜烂的,不抒情的,不流畅的,有点儿障碍的,刺激神经的,不太重的,不太轻的,像德国战车的,声音不明亮的??”每说一个形容词,老板就找一张碟让我们试听,我们凭第一感觉去肯定或否定,然后相对而笑,有点儿像一起做了坏事。我们要的碟都很像,我们也不想要不像的碟,如果她感觉喜欢一张碟,看到我迟疑的表情,她会跟着迟疑起来,我也一样。碰到柯恩的“more best of”时,都很激动,再找一张柯恩早期的民谣,又都不喜欢,对,民谣是我们小时候才听的东西,过去式了。
整个下午,都很幸福,都表达着幸福。
傍晚,过天桥,乘车,去淘金路,找吃的。她又提到了《梦旅人》,我伸出我的左手,腕口的那个伤疤,就是两年前看《梦旅人》时自己烫的,她很懊恼地说,走得太匆忙,没去上海那家店买走私烟给我,那里有德国烟、法国烟、越南烟??下次,她一定要让人捎给我。
一路上,说着各自的爱情,也很像,爱过摇滚青年,都没有结果,被不摇滚的青年爱过,也没有结果。很容易陷入爱情,曾经。为爱情做过很多傻事,曾经。惟一不像的是,她现在很专注于一份爱情,我不。
我想起了我的三段论,我说:“第一阶段是恋爱狂,第二阶段是唯性论,第三阶段是美食专家,最后阶段是很多老女人喜欢的,我现在还没去做,我什么菜都不会做,正因为这样,下阶段可以从中找到无穷乐趣,可以实现长胖的梦想。”她笑,说减肥是上海女人的生活方式呢,不管胖不胖的女人都每天吃减肥药,爬楼梯。哈哈。
吃饭进行中,女朋友给我发来短信,问我:“在岗顶吗?”我告诉她,我在淘金路。不知道谁告诉她我去了那一带,我忽然有点儿忧伤,是的,本来我是要带着女朋友来见面的,就跟以前我每认识一个新的女孩,都会一起去见面那样。这次,故意的。我跟她说起我的女朋友,我说跟女朋友最近有些小矛盾,说不清楚的矛盾,我们有类似于爱情的感情,但谁也还拒绝不了别人,我对女朋友说过她在我心目中很重要,我有时又觉得有点儿欺骗她,我怕自己会像男人那样伤害了她??用现在这样的方式,把类似的东西蔓延在别的她身上。
复杂的情绪持续了一段,直到Take Five,她的他过来了。
还好,我们最后的结论仅仅是,同一类人。

随笔 酱子和她的关系情人

他二十五岁以前穿三种鞋:拖鞋(首先)、布鞋(其次)、运动鞋(再次)。在他穿拖鞋的时候看见了酱子,十九岁的酱子穿着一件袖子上镶着两条白边的难看的绿色校服,在路的一侧走得很慢,用手夹着烟的时间比抽烟的时间略多一些。他肯定阳光下空虚移动的这个影子就叫酱子,从此他写文章,凡是碰到需要用“她”的地方,一律用“酱子”。
我碰上他是在他穿了四年皮鞋之后,皮鞋的好处据他说是不用洗不怕雨天可以出入各种场合,当然也跟他不再穿运动服有关。我在酒吧中央,沿着45度角向他走去,第一句话是:“酱子那年不是十九岁,十九岁的女生不穿校服。”他问酱子是谁,我说是他喜欢的一个女孩。他笑:“没有这个女孩,实际上我喜欢树熊。”实际上,他也没有亲见过那种澳大利亚特产,只是他认为他喜欢。
从此,我以酱子的身份与他交往。他问我是什么酱子,我说是关系酱子,即与世界上所有人有着再自然不过的关系。一个女孩路过楼下士多店时,老板必定递过一包Salem烟;站在超市卤品档前,伙计必定送上一盒白云猪手;现在她开始习惯给一个喜欢树熊的男人打电话,听到的第一个声音必定是:“你怎么了。”约定俗成的东西这样产生。
他说一切从村上春树开始,我便买下《村上春树爵士印象》和《挪威的森林》;他穿Paul Simon四角内裤,我便收集Paul Simon专辑;他深爱Tom Waits,我便反复地听那又老又沙自言自语的歌。不仅如此,他在四年前喝三杯以内的芝华士,我现在绝不喝超过三杯芝华士;他的酱子在喝酒后呕吐,他在厌恶及其他后爱上酱子,我便相信每次醉酒后吐露的爱情是千真万确的;他说他只能记住卡夫卡《变形记》最经典的一句小说开头, “一天早晨,格里高尔·萨姆沙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之后的内容就绝对不看;还有他曾经每天给酱子做蒸鱼,我就只学做蒸鱼这道菜。
一系列日子后,我的阅听仅限于他提供的范畴,我的学识仅限于他谈到的类似“乔治阿玛尼”等名牌。潜意识中,我把自己当做了他最亲密的情人;有时也会把行为艺术式的生活向他汇报,让他下次写酱子的时候就这样写吧,这世上我惟一温暖的联系是他了。
美学的摹仿论不再时兴,可天生懒惰的我没有表现的天才,尤其他仿佛为我度身订做了一个酱子后,以熟知酱子和复制酱子为乐。可他有时会介意我没有发现他文章中某个病句或标点符号,我是酱子啊。
很偶然和很顺便的机会,我会去看望上班的他。当然,他实际上是个以聪明谋生,缺乏学养,没有音乐天赋,英文也很差劲的家伙,最重要的是,他毫无情调和幽默感,对自己之外的人漠不关心,是个闷蛋甚至无聊透顶的男人。但这并不阻止我继续以酱子的名义对他发生兴趣。
爱情嘛,最好就是概念地爱着一个概念情人,没有痛痒无需负责。又一个电话从“你怎么了”开始,他说:“人可怜自己总是比可怜别人多。”我说:“这个世纪最稀缺的就是爱情了。”他说他说的是一句广告语,我说我说的是一个别人的宣言。呵,都与我们无关。
某天,他郑重其事地揭示酱子是谁,可写了半天还是含糊其辞,就是她了,就是个代名词。一切女性都有充当酱子的权利,在他的文字中来来去去。概念情人就比如:我凡是写到“他”的时候,我可以不用“他”,一律用“树熊”。

随笔 不再见了,好吗

傍晚,我在煲汤,一道特殊的汤。在广州怀念起三亚旅行时吃的干煸牛肉丝,去餐馆要了这道菜,牛肉丝却干硬得无法下咽,所以拯救的办法是把它煮化。红色干辣椒浮在水面。汤煲了近两个小时。我仿佛习惯于在生活中增添自己的麻烦,不断制造。
这时候,总有些电话打进来,这部电话功能好,很勤快,正常得不得了。
第一个电话是位三十多岁的小说工作者打来的。他说不知道该建议我继续写小说,还是放弃。他说他担心我的生活。我说生活就是生活,小说就是小说,就像你的小说里出现大篇幅的性幻想,实际上你却是个肾功能衰竭者,而且实质上你没跟我做过爱。他说他尤其不能忍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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