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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初记-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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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教官叫住他说:

“变吉,我知道你喜欢书画,可是因为生活条件不好,你见过的好书好画并不多。我家里书画很多,有一柳条包,还有一火柴箱。我也是一个穷学生,隔二跳三的才上完了大学。我家里是一个富农。一个普通的富农,只能供给一个中学生,上大学就要省吃俭用,我这些书画得来的实在不易。你去了,可以翻着看看,对创作有帮助。我家里还有些颜色纸张,都是现时不容易买到的,我们可以拿出来用。”

变吉哥高兴极了。他帮着张教官说服春儿,春儿说:

“走着看。”

现在,田地里已经没有庄稼,眼界很宽。农民害怕敌人进村放火,把秫秸、棒子秸、谷草和豆蔓,分散的垛在地里,不往家拉。道路上很少行人,地里跑着很多野兔。抗战以来,硝磺贵重,就是在初冬,也再看不见有人在漫地里踢跶着打猎了。野兔们变得胆子很大,可以沿着道旁,和人们面对面的行走,等到你伸手去捉,它一闪就窜到柴火垛后面去了。

在黄昏时候,他们过了公路。应该记住,他们还是第一次在自己家乡的土地上,通过敌人修筑的公路。天空很晴朗,四野里没有一个人,离公路还有好远,他们就快跑起来,跳过公路的封锁沟,变吉哥还跌了一脚,春儿走到公路中间,立住,向东西两方面张望了一下,她看见公路翻掘起家乡的土地,伸延过来,就像敌人在母亲的胸膛上,狠狠的砍了一刀,心里骤然的搅痛起来。

张教官的村庄,四面叫白沙包围,在本县的地图上,称做“沙漠”。原有几处树林,都被敌人砍伐了,今后几十年,在这一带就会看不见参天合抱的大树了。村边,正在刮着一个旋风,那旋风像一条直直立起的长蛇,脚踏着白沙地面,头顶着晴朗的天空,它漫过小树,坟丛,沙岗,摧残着一切,滚滚前进。到了村庄的东头,忽然有一股黑烟火烬,卷进它的身体,其中夹带着哭喊的声音。

“情况不好。”张教官说,“我们在村边找个地方躲避一下吧。”

他们跑到村西南的一座砖窑上来,一窑砖刚刚烧好,窑工们爬在窑道上,偷看村里的事变。

张教官认识这里的掌作张老冲。这老头子到这个时候还光着脊梁,白胡子飘洒在黑胖的胸膛上,抽着一条宽大的绣花围腰,站在窑顶后面。他指挥着张教官他们爬下,春儿感到身子下边滚热。

“我们的一个小队被敌人包围在村里了,”老头儿说,“他们本来可以撤出来,也可以隐蔽起来。他们叫敌人的疯狂劲儿气坏了,就打了起来,敌人太多,现在是撤不出来了。”

窑工们都焦心的望着村里。打水坯的模子翻在坯场上,闷窑的水担和水桶扔在窑道上,他们关心的不只是自己家里的老小,现在主要的是这一小队战士的命运。

敌人早已经攻进了村子,但村子里很沉寂,除去不断升起来的烟火,简直听不到什么声音,也看不见有人往外跑,这种沉寂是可怕的。田野紧张起来,太阳停在远远的村庄上面,收敛了光辉,像一块烧红了又离开了风炉的铁。窑的附近,就连那一排排整齐的水坯,一垛垛高耸的柴火,都像在那里激动着。

“我们的一个战士上了房,”老头子提高了声音说,“咳,他受了伤,他躺在房顶上了。”

别人却望不见。

“他没有命了。两个鬼子上了房。”老头子的声音低下来。

接着,他喊叫,“好!他站起来了,他和鬼子拚了!”

人们听到了一颗手榴弹的爆炸,一家房顶上冒起一股黑烟。

村里又沉寂起来,那些房屋和树木好像僵直的一样。可是,街道上和房屋里正遇到了多大的灾难呀!

“跑出来了一个!”老头儿说。

这次人们都可以看见:我们的一个战士从村南头一条小胡同里跑出来,他的腿部受了伤,他不断的跌倒。有一个日本人追他。

“奔这里来吧!”老头子喊叫了一声。

那战士好像并没有听见,但是他奔着这里跑来了。日本人也跌跌撞撞的跟上来。战士的血滴在白沙上,窑上的人也可以看见。他挣扎到窑坑旁边,就倒在地上了。

日本人站在那里望着窑顶。

“我们不能放这个鬼子回去,他会报信。”老头子说。“战士身上有一枝枪,我们这里的人,谁会射击呀?”

望着那些窑工,他知道他们都不会,就叹了口气。

“我会。”春儿说着就从窑顶上滚下去了,她从战士身上摘下枪枝,在烂砖堆后面卧倒。日本人并没看到她。她瞄准的时间很长,最后枪声响了,老头子叫了一声好。

他们把战士埋葬在砖窑的附近——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第68节

他们等到天黑才进村。张教官的家是四合砖房,一个黑油梢门。他们到家时,张教官的父亲正要关门,看见儿子回来,有些吃惊也有些高兴,看见后边还跟着两个人,脸上又一冷,说:

“怎么你们就赶这么个日子?日本人刚走!家家拾掇了个落落翻,在东头烧了好几家的房子,杀了四五口人。”

“我们还是往前走走吧!”春儿说。

“不要紧,”张教官的父亲怕儿子也跟着走,就说,“既然来了,就好歹在家里住一宿吧。敌人今天来了,明天不一定再来。家来吧!”

二门外边有一大架葡萄,月光从落了叶子的架上洒下来,使得庭院的景象阴森,人的心情不得安定。走进二门,张教官的老婆站在院子里,在月光照耀下,她那秀丽的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

“给他们烧壶水喝。”张教官的父亲说,“赶上这个时候,家里也没好吃的。”

媳妇很怕难为了自己的丈夫和他带来的客人,她低声说:

“爹!你到东头老马那里称点挂面吧。”

“我去换点。”张教官的父亲,在一条蹲在灶火旁边的破麻袋里掏摸着,“卖挂面的掌柜就是喜欢这个,这一本,你看不厚,能换一斤。”

“那不是我的书吗?”张教官跑过去,翻着麻袋,“怎么都装在这里面?”

“再别提你这书,差点没叫它要了我的命!”张教官的父亲两只手抖擞着,“东头你姐姐家,就是因为几本书,叫日本烧了房!眼下,这是顶犯病的东西!”

他又从麻袋里掏出几本,一起夹在胳膊窝里出去了。“这不是添了一大锅水,”媳妇掀开锅盖对丈夫说,“我们撕着烧了半天了。别说你看见心痛,我还心痛呢。我拣了几本硬皮好纸的,想留着当样册,还叫爹闹了一顿。”

“给我几本吧。”变吉哥蹲下身子挑选着,把自己的挎包塞满,又要过春儿的挎包,“我们背着它抗日去。”

“把我那些颜色和图画纸也给了他。”张教官对媳妇说。

一会,张教官的父亲换了二斤挂面回来,又掏出几本,在手里掂量掂量,说:

“再去换点杂碎肉儿!”

这一顿饭虽然算是丰富,可是主人客人全吃得苦脸愁眉。

媳妇在外边拉着风箱,父亲蹲在旁边把一本本的书,撕碎了扔进灶火。他抱歉似的对儿子说:

“烧,也得晚上,白天就不方便。”

“把它埋了不好吗?”张教官说。

“埋在这里也是祸害。”父亲凄惨的笑着,“还是烧了吧。你以为我就不爱惜这个?这也是我地亩里的出产,一大车一大车的粮食,供给着你买来的呀!”

锅里的水大开着,沸沸跳跃着,女人拉着风箱,书的火烧得她心痛。她热爱自己的丈夫,结婚以来,他们还没有一个小孩。丈夫的书和画,她的花样和布头,曾经是他们共同生活的珍宝。丈夫常常把新买来的书,和她新做好的针工,一同放在她的陪送妆盒里。现在是一把火烧了,不留一片纸。

越是烧到最后,她越难过。她站起来,擦擦眼泪,到自己屋里去了。她为了文化的遭厄,很是伤心,这个女同志,后来参加了抗日工作,当了一名油印员。到那时她才看到,在战争里,文化也和别的事物一样,有一些是毁灭了。但是,抗日战争创造了更新鲜活泼、更有力量的文化。这就是那些用粗糙的纸张印成的书报。这些文化产生在钢板上、石块上;它和从来没读过书的人们结合,深入人心,和战争一同胜利了。

“把他那些制服也找出来,”张教官的父亲在外边紧紧拉着风箱说,“那也不能存着,李家就是吃了一条裤子的亏!凡是安袖的褂子,直缝的裤子,都包在一起,我系上块石头,趁着天黑,沉到村北大井里去!”

“嗯。听见了。”媳妇慢慢开着柜。

“还有他在外边照的那些像片……”父亲说着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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