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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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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了金银钱,摇摇摆摆,踱至梦生草堂,把金银钱供在建几上。睦炎、冯世慌忙摆了香案。钱士命望上礼拜,暗中祝告道:“敬者钱弟子钱愚,虔诚拜祷,今日叨天之佑,有了这金银钱,伏愿世世子孙,持守不失,永为钱氏镇家之宝。”祝告完了,立起身,捧了金银钱,走至自室,把金银钱藏了,坐在称孤椅里,哈哈大笑,说道:“我好容易有这两个金银钱么。不知我费了多少心计,多少辛勤,此时才得到手。这是我一团心血换来的。天下这些想钱的,谁人学得我来。”正是:不将辛苦易,难寻世间财。

钱士命得了这两个金银钱,坐在称孤椅里,越觉心绪不宁。

他有了金银钱,若外人不晓得,又见不出他的能耐,显不出他的体面;若外人晓得了,又恐有人眼红,向他借贷,与他缠扰。

正在思想,不觉天明,抬头忽见施利仁闯入自室,钱士命道:“施利兄,昨日你见我金银钱失落水中,你就悄悄走去,今日你晓得我复得,你仍然到我府中来了。”施利仁道:“将军你休错怪我,昨日见你金银钱失去,小的忙回家唤人来替你车海,走到海边,将军已经回府。本欲当夜走来府上,看看天色晚了,所以今日黎明即至。若将军的复得金银钱,如今说起才知。小的并不晓得,望将军一道其详。”钱士命乃把坐井观天落下金银钱的事,备细说了一遍。施利仁道:“如此请将军堂上坐了,待小的们叩贺将军。”于是把称孤椅掇在梦生草堂,钱士命坐在称孤椅里,施利仁在阶下磕头叩贺,眭炎、冯世及豪奴,一家大小人等,齐集梦生草堂,多来磕头叩贺。独有时伯济不到,钱士命大怒道:“时伯济何人,不来叩贺我钱将军。”正在喧嚷,只见豪奴走向前说道:“门前来了一个和尚,要见将军。”

钱士命道:“叫他进来。”随叫眭炎、冯世把称孤椅掇进自室中,他远远望见那和尚走进,你道那和尚怎生模样,但见他:轻骨头,大眼眶,油头滑脑,头带韦帽像冠冕。

花拳绣腿,身穿课衣弗见裰。头阁阁,尾翘翘,依稀常在睡梦里,满面缘于于。彷佛时登雾露中,周身烟漫漫。

那和尚大模大样走进梦生草堂,见了钱士命,打个问讯,分宾主坐在有主椅上。施利仁自己拖了一只德杌,坐在旁边。

钱士命道:“和尚,上剎在那里?”和尚道:“小处在大排场右首,弗着街上,前世寺内。”施利仁道:“上人法号叫什么?”和尚道:“小僧无号。小僧日逐在外化缘为活,国人顺口儿都叫我化僧。因此即以化僧为号。”钱士命道:“化僧,你到此何干?”化僧道:“我方才打从此间经过,见府上财气盈门,一道红光,直透天庭,必有宝贝在府。但红光之下,伏着黑气一团,环绕屋宇。主将军数年之内,身家不保。想将军府上,秽气太多,故而致此。”钱士命道:“化僧,你看起来可有挽回否?”化僧道:“据小僧愚见,务要把府上那有形的垃圾,先去尽了。然后把无形的垃圾再去,或者可以挽回造化。”钱士命道:“我与你是有缘的,你可替我设法设法。”化僧道:“你取一把扫帚出来。”眭炎、冯世忙把一把扫帚提在化僧跟前,化僧把扫帚拖在屁股后,望北拜了四拜。施利仁走近,把扫帚插在化僧身上道:“拖了不便,插在腰间的好。”化僧道:“妙极。”

化僧踅至南首,拜了四拜,拜毕,踅至东首,拜了四拜,拜毕,又踅至西首,拜了四拜,立起身来,说道:“如今要叫一个斯文人,把府上的垃圾尽行扫去,那团黑气可以渐减。小僧实与将军有缘,故而特来指点。”钱士命道:“承化僧指点,无以为报,奈何?”化僧道:“小僧闻得府上有两个金银钱,小僧欲化将军一个,未识允否?”钱士命听了,真是“说着钱,便无缘”,向化僧道:“化僧要化我别件东西,总好商量,若是金银钱,是我镇家之宝,断断不能如命。”化僧道:“如此小僧告辞了,容日再来募化。”钱士命道:“要问化僧,那无形的垃圾如何扫去?”化僧道:“只是在将军自己心上作主。”

钱士命遂送出孟门,化僧乃飘然而去。钱士命回到梦生草堂,同施利仁走进自室,坐在称孤椅里,商量扫地。施利仁道:“斯文人府上现有,如何不使唤他。”钱士命道:“是那个?”

施利仁道:“矮斋中时伯济。他是中国读书人,岂不是斯文人。”遂着眭炎、冯世叫时伯济到跟前,说道:“时伯济,我得了金银钱,合家大小,内外人等,都来磕头叩贺,你为何不到?”

时伯济道:“我在矮斋中读书,并不晓得将军得了什么金银钱。”钱士命听了大怒,道:“你在我府中,怎说个『不晓得』三字。”随用手把时伯济挞了一下。施利仁道:“你今朝子曰,明朝子曰,不知你缠的什么子曰。将军,他不肯磕头,今且饶他。如今将军叫你扫地,要把合府地上扫得干净。若再不周到,莫怪将军动怒。你可晓得,吃他一碗,凭他使唤。你做了鳅,那里怕得泥。做此官,行此礼,你勤紧扫地,小心服事将军。

我是去了。”当时别了钱士命,竟自回家。时伯济无极奈何,只得拿了扫帚,通前彻后,地上处处扫到,却都扫得干净。扫毕,仰天长叹道:“天啊!我一身受之父母,不敢致伤。我忠厚人,不意在小人国内遭此一挞,我有何面目尚在人世。我生了这样命,不如死了,倒也干净。”满腔愧恨,无门可告,又只好含忍。正是: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

不知时伯济此时可要自尽,且听下文分解。

第五回 时伯济有去无来 钱士命只进弗出

《西江月》:

富贵弗因刻薄,贫穷岂为软柔。漫夸奸狡有机谋,造物纤毫不谬。

饮啄莫非前定,银钱讵可强求。无分忠厚与嚣浮,须待时来福凑。

却说时伯济在小人国内,遭了钱士命的一挞,愧恨欲绝,一时无地自容,欲要将身自尽,不愿再生人世。忽而想着:“我一身欲大有济于世,岂肯与琐琐小人计较,遂致轻生。况此地本非我安身之处,我来此却是我自己不达,听了燧人的话儿,误与小人为伍。”一腔懊恼,满腹踌躇,步出矮斋,却遇见了眭炎、冯世,问道:“我前日闻得燧人说,你家将军敬重斯文,所以小生到此,怎么使我遭如此之一挞。”眭炎、冯世道:“你这个人真觉懵懂。我们将军敬重的斯文,不是那文,这是那一文两文的文字。岂是你这文绉绉的文字。你真认错了道儿。”

时伯济听了乃恍然大悟,决意要去,心中想道:“我来得明,去得明。我若不别而行,又不是我堂堂男子所为。若要去当面辞他,我又是不屑。”遂题诗一首在矮斋壁上,写着:有所闻而来,有所闻而去。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回头就走,顿时出了孟门,离却独家村而去。一心欲要寻觅李信,无奈城中不是他住的所在,必要离了没逃城,才好寻他;又是路径不熟,不知从那里去的好。左思右想,无处投奔,说道:“我自来此地,尚未知国中的风景如何。凡事皆有命在,且漫步前去再作理会。”你道那城中的风景人情,怎生模样,

但见:

地势险,路径窄,望去不平,行来不直。茶坊酒肆最多,道院僧房连接。也有店铺开张,经商贸易;也有步担肩挑,佣工作息;也有医卜星相,也有娼优隶卒;也有偷鸡市狗,也有为盗做贼;也有坐地分赃,也有沿街求乞。峨冠博带的不少,骑马坐轿的不一。

古来只有多少行业,何止三百。养家总是一般,道路却有各别。这样风俗不衰,此等人心难测。无父母兄弟,无朋友叔伯,无师生,无亲戚。也知跪拜,也知作揖,也知嚼字咬文,也知谈今论昔。轻礼义,重财帛,恶寒冷,喜炎热。无连鼠,国内之产;歪摆布,城中所出,但觉家家门户低微,处处人烟稠密。

时伯济走至一条路上,忽见一个人挡住去路,叫道:“时伯济,你为何不住在钱将军府中,你竟逃了出来。可会盗他的金银钱,我同你去见将军。”时伯济道:“我出来,钱将军岂有不晓得的道理。若说金银钱,不是我心上的东西。还要去见他怎的?”那人道:“不相干,我同你转去,问了将军,才放你走。”时伯济不睬他,竟望前走出此路去了。你道这个人是谁,为何认得时伯济,原来就是施利仁。他住在这条路上,这条路叫做走熟路。他一出门来,遇见时伯济,晓得钱将军府中即日有事,决不放他,知他必然逃走出来,所以挡住去路。那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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