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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风流-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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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青天一个霹雳,连话也问不出,即跑到书房内报道:“相公不好了,天大的祸事来了。”将提他的话一说,惊得梅公子魂飞魄散,放声大哭道:“这祸从那里说起,祖宗有何罪恶,皇天毕竟要灭我梅氏之宗〔祧〕?”徐魁道;“相公且不要哭,虽在这里读书,足不出门,幸喜无人认得,待我假充了相公被他拿去罢。”梅公子道:“这是我自作的孽,何忍连累及你。”徐魁道:“先老爷忘身为国,难道我徐魁捐躯救不得主人么?相公只要寻一个藏踪安身的所在,待得朝廷清正,自有出头的日子。事不宜迟。”连忙卸下自身的衣帽,去解梅公子的衣帽穿好了。只听得外面一片声喧嚷,打将进来,要捉梅公子。徐魁推梅公子躲在…下,挺身而出。

却说徐魁的〔年〕纪,与梅公子相彷佛,面庞亦不俗。一走出去,差人便认是真梅公子,就把链子锁了。徐魁口中又句句是梅公子口气,再无人疑惑到假替的地位,一伙蜂拥而去。有一首《鹧鸪天》词,单道徐魁的好处。

历尽风波血泪淋,

无端又被恶风侵。

捐躯替主千秋义,

愧杀当今惜命人。

霜雪操,鬼神惊,

忠臣门内出忠臣。

但求真主终无恙,

做个承祧后代身。

梅公子与园觉,吓得呆了半晌,不知此祸从何而起,不敢高声,只好暗暗伤痛,寻思安身的计策不题。

且说徐魁被差人锁了,带到县里,知县申文书解府。府里点了长解,押送京中。一路上,解子道是韩府钦犯,干系非浅,好不小心禁防。徐魁情愿撇身代死,倒不十分悲痛。只是思量着主人前番被难,尚有我作伴伏侍。今番庵内毕竟安身不牢,了然一身,何处藏踪避迹。又未知何日里才能个出头,不胜凄楚,暗暗流了多少眼泪。不一日到了京中,解进韩府来。韩f定冑亲自问道:“你是梅挺庵之子么?”徐魁跪下道;“是。”韩侂冑道:“你父亲获罪圣上,自取杀身之祸,为何反怨恨我?发愤读书,伤痛父亲,思量报仇么?”徐魁答道:“父亲直言抗谏,冒渎圣上,君赐臣死,理之当然,何以归怨大人?至于愤志读书,乃秀才本分,思念双亲,人子天性之常。大人岂可误听匪言,致陷无辜。”韩侂冑沉吟了半晌,欲要杀他,又无罪状可按,只得发向天牢监候。徐魁拘囚异乡,并无亲戚看顾,亏了狱官,姓李名灿号焕文,是一个贤人而隐于此做好事的。那狱中打扫得洁净,并无秽〔污〕之气。不许禁子们殴骂罪犯,扎诈使用。凡遇冤陷官吏,虽不能替他伸冤理枉,却十分周济,所以监内罪犯,个个受他恩惠。像当初于公之治狱,后来也兴驷马之门,这是后话。

且说李焕文看见韩府发下梅公子,明知无辜被陷,况钦敬他父亲梅挺庵是尽忠死的,愈加看顾,那衣食二字,亏他周济,自不必说。所以徐魁在监,并不曾吃苦。只是梅公子又到何处安身,后来如何?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 哭穷途遁迹灌园 得乐地权时作仆

长松径折小溪头。

班鹿胎中自布裘。

药圃茶园为产业,

野麋林鹤是交游。

云生涧户衣裳润,

岚隐山厨火烛幽。

最爱一泉新引得,

清冷屈曲递增流。

话说梅公子,孤孤凄凄,弄得无处藏身:思量起前日程松请见,托疾拒他,毕竟为此起的祸端。虽亏徐魁挺身代去,但庵内如今栖依不得,倘被人觑破,遗累非浅。园觉劝他披剃出家,随我们出去念经拜忏,又无人认得,倒可安身度日。梅公子心中想道,“舍入空门,乃男子的尽头路,四大皆空,五蕴非有。我这一腔愤憾,教我一时怎能解脱?若多像我之志灰意冷,则从来英雄困迪,岂终身湮没而不彰,奸豪逞肆,岂奕世长享而不败耶。天道福善祸淫,自然不爽,必无一往而不返之理。还是寻个所在,变姓易名,另图个出身日子。”左思右〔想〕,忽念着赵汝愚,一向亏他周济,莫若通个消息与他〔得〕知,或有救我之策。于是连夜修书,央求园觉送去。园觉正怀着鬼胎,巴不得梅公子别寻头路,连忙动身到赵家来。门上进去报道:“嘉兴万寿庵师父求见。”赵汝愚知是梅公子那边来的,忙出相见,揖过逊位坐定。赵汝愚道:“敝年侄连遭颠沛,多蒙师父照拂,老夫深感五内,敝年侄近日起居好么?”园觉道:“有要言奉告,容到密室书斋,方好具陈。”赵汝愚引园觉到书房内,吩咐家人备素饭伺候,有事呼唤方许进来。遂掩上了门,二人坐定。园觉将程松请见,梅公子托疾拒他,以至行文书提解,亏徐魁捐躯代去的话,细细述了一遍。然后将梅公子来书送上。赵汝愚听了,吓得面如土色。大惊道:“不意又遭此奇祸,难得徐魁这样义仆,忠义出在一门,真千古仅见。”于是拆开来书,看罢,道:“我这里是住不得,走漏风声,连老夫也不便,如之奈何?”踌躇了半晌道:“为今之计,只好改名换姓,潜隐他乡,再作区处。老夫有一个敝连襟,住在扬州钞关门外,姓冯,表字乐天,曾做过刑部尚书。因见朝廷多事,见机隐去。造一个好园亭,朝夕谈道捧经,真个静以自娱。待我写一封荐书去。”赵汝愚说到此处,住了口,又作踌躇。园觉道:“老爷为何不说了?”赵汝愚道:“想来我认他甚么人好,认了门生故旧,彼处宾朋往来,不免窥破。莫若将梅公子认为我家义男,他自然收用,权充洒扫之役,暂避目下之厄。望得朝廷清正,拨云见日,那时便可脱颖囊中,自有个显志立功日子,如此方为万全。但是他少年心性,只恐耐不得。”园觉道:“老爷计策固是妙极,但梅公子为人,素性高傲,即今之祸事,也从傲上宋的。一个按台老爷,尚以为奸党不屑就见,如何肯俯充奴仆下役。”赵汝愚道,“这个全赖师父,将吾言去开导他。大凡士人立身处世,有个常变,有个经权,孰不知一言一动品行攸关。敝年侄之不屑老程松,看一时操守为重,而吉凶祸福,有所不讨。那知就去见他原不妨的。阳货权奸也,孔子未尝不往见。今敝年侄遭此陷害,只辱其身,未尝亏其行,不过一时之浮云蔽日耳。日后之干功立业,正在于此。古来徐孺子磨镜南州,伍子胥乞萧吴市,后来复仇报怨,耐得一时权变,方不失千古经常。居常守经,遇变行权,千古圣贤所不免也。今日敝年侄处变自当行权,若以前日不屑见程松之傲气移于今日,惜小耻而误大事,此拘儒之见,岂大丈夫所为哉。”园觉听了这一番议论,大喜道:“原来三教中,推儒教为首尊,实实有惊天动地的经济,不像释教一味幻空,所以忠孝节义的大道理,全赖正人君子主持于天地之间。前日梅公子不肯去见程老爷,贫僧怪他年幼不谙时势,深为叹惜,今因此招祸,愈觉不平。谁知若无梅公子耿介之操,而纲常名教几希绝矣。闻老爷之言,顿开茅塞。梅公子得老爷的书,贫僧再将老爷之言细述与梅公子听着,必然守经行权,隐迹埋名,做出经天纬地的事业出来。”正说话间,赵汝愚叫家人排着素饭道,“老夫要去写书,不得奉陪,师父自用罢。”赵汝愚写完了书封好,又送梅公子盘费数金,递与园觉道:“致意敝年侄,这是英雄困厄,自古皆然,此去当小心隐忍,自有否极泰来的日子。我这里不便差人送去,敝年侄自持此书去投,他决收用。朝夕或可偷闲私自读书,且挨去再图机会。”于是园觉别了赵汝愚,不一日到了庵中,将赵汝愚荐书做仆的话,细细述了一遍。梅公子不觉扑漱漱〔掉〕下泪来道:“父亲也是当朝名宦,我如今做起臧获的勾当,岂不可耻,倒不如寻个自尽,还可见先人于地下。复转念道,“这是父亲忠烈盖世,遗名千载,以至有此。今日又不是我不肖,匪为作歹,玷辱祖宗。男儿既具大志,辱身贱行,当何所而不为,岂可作此匹夫匹妇,自经沟渎之量。也罢,不要负了赵年伯一段美情。”遂立起身来,对大士像拜祷道:“弟子梅馥被难,多蒙园觉师父收留,得以朝暮顶礼,不意又遭奇祸。保佑此去,并无阻隔灾异。倘得日后如愿,那时〔装〕塑金身,焕新庙宇,也不枉在此读书一番苦志。”拜祷毕,又对园觉拜谢道:“蒙师父收留,思同再造,指望栖身得所,图望功名,或报答于万一。不期我生不辰,逢此多难,反连累庵内担惊受伯。此恩此德,未知何日图报。”说到此处,痛苦之极,噎噎咽咽,话也说不出了。园觉含泪道:“相公才高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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