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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恩公还是昔年英姿,身材形态一毫未变,只须发比前多白了几根,别的仍是当年一样。老恩公这部胡须便是记号,看去不多,但是根根见肉,钢针也似,自从十五年前一见紧记在心,没有忘记。左腮下面双环红痣更是老恩公的异相,如何会不认得呢?”劳康闻言哈哈大笑道:“本来我真不想露面,方才听说老狗男女定要寻找报仇,还说了许多狂话。我不知道也还罢了,今既得知此事,他又公然向商氏弟兄强要我昔年信符,双方并还因此翻脸,再如置身事外,非但使人难堪,也对不起商氏弟兄和你们的盛意。来时我已心动,老弟又是这等说法,只好老着面皮再出献丑,和老狗男女一分高低,看他这十五年来到底有何本领就此大话。不过老朽江湖上朋友太多,十九有点交情,他们都当我已不在人间。这一出面定必纷纷赶来探望,并与老狗男女为敌,未免有些招摇,并使老贼笑我倚仗人多。这面具暂时还是要用,恕我无礼,我就不取下了。”随听身后有两人笑道:“娘真料得不差,来者果是劳老世伯。”众人一看,左侧树后走出两个少年男女,年纪都在十六七岁光景,貌甚英秀,各穿一身密扣短装,外披英雄氅,鬓边各插一朵红花,边说边走过来,方要拜倒,被劳康一手一人拉住笑说:“我早看出树后有人,心想寻常绿林中人决不敢在此窥探,料是一家,因觉你母亲在此隐居多年,一向不与外人来往,她平生好友尚还未到,老朽又是蒙面来此,不知主人是否愿见外人?我们这几个生朋友都是素昧平生,想等他们赶到,我先登门求见,问明主人心意再说。不料你母亲业已看出来历。我方才途中留意,原料来路是片荒野,我们走这一大段,这里地势又高,老远便可望见,多半命人迎来盘问,始终不见影迹。走到这里方看出树后隐有两人,你母亲怎么看出会是我呢?”
内一少女抢先答道:“本来侄女兄妹也不知道,只为从小便听我娘说起老世伯昔年威名、和先父的交情,可惜年纪大小,不曾见过。但那双环红痣的异相母亲常说。未到以前,娘在后楼无意之中发现一匹上绑贼尸的惊马在那旁荒野中乱窜,忙取老世伯昔年所赠铁管一听,竟有好几起人马在对面土沟内外奔驰走过,知道近年绿林太多,白沙沟和郎公庙贼巢相隔又近。为了这里地势荒僻,又只我们一家居住,所种数十亩田地均有竹林环绕,外面还有一层树林,便是有人登高遥望,也决看不出里面藏有人家。全家才十多人,除却每隔两三日往城市中买些应用之物,轻易不出走动。山口和上沟外面两处数十家土人当年受我们接济,决不会向外人泄露。而白沙沟、郎公庙两处又只近五六年才有贼党撤踞。青云山中那伙为首的人以前多与先父相识,听他劝告,虽未正式洗手,近十年来在山中开出大片田地,不是真个万不得已,休说再作绿林生涯,连刀枪都见不到一件。以前在江湖上名望又大,无人敢来侵犯,对于我家最是客气。每逢年节均来问候,最关紧要的一处也和自己人一样,不会生事,不要沾他的光,即使被人看出,也必当与青云山中四杰是一家,否则不会在此久居。因此多少年来无事发生。
“新近听说老淫贼燕双飞和红毛雕伍喜这两起老淫贼互相勾结,声势越大,无恶不作。各仗着一点本领,非但骄狂任性,便对同道中人也无一点情分义气。先父在日与老世伯和汤八叔号称江湖上老少三侠,去到堡外等你。起初还恐主人护送那两小弟兄,累我还要多走好些泥地。后听说是以堡门为界,方喜可以省事,不料仍是空欢喜,你既胆怯情虚,不必装什门面,容你多活四天四夜,第五日午后我弟兄必往郎公庙寻你师徒算账,只是在八里冈埋伏、阴谋害人的狗强盗,只要遇上,一个不留。不过汤八兄为人义侠,认得和不认得的好朋友不知多少,我弟兄从不约人助拳,汤八兄伤已快好,别人寻你晦气却不与我弟兄相干。趁此五日之内把你那些狐群狗党全数约来,免得人未约齐,死时后悔。还有和你狼狈为奸、无异你的化身的老淫贼燕双飞连同手下几个狗男女业已全数伏诛,现在地狱中等你同去遭报。共总三四天的闲空,不必再去寻他,徒劳往返,有此工夫你多寻几个同党。我们虽不能借此一举将你们这些残害人民的狗贼一网打尽,到底除去一个少一个,依你便了。我弟兄最恨花言巧语,说过算数,你人已丢定,再要不知进退,顺口狂吠,当时叫你落个残废,再去求人,共总四五天的光阴都不能苟全度过,带上一些记号回去,还要连累手下小贼少活几天,就更不上算了。”老贼真能忍气,闻言也不动火,哈哈笑道:“你说得对,双方动手胜者为高,空说无用,大话谁都会说。汤八未死再好没有,不必多言,到时不要失约便了。”商氏弟兄一则想给老贼难堪,又想让两小弟兄逃远一点,二则听说汤八死里逃生,心中高兴,并想借此结交双侠,暗中命人骑马追上田、洪二人,出了黄土沟如觉前途有什动静,可速改道,不可再进,以防老贼追来前后受敌。又听老贼口气,郎公庙必有能者,但是内一主持人与老贼平辈,颇有权力,姚小泉与之交情颇厚,故令小泉一同赶去,追上众人,由小泉单人上前探路。一面以主人之礼假装劝解,拖延时候,并将双方请往戏场,就是真要为敌,非打不可,未出堡门以前都是来客,主人不能旁观,仍要尽心,要使老狗男女受尽奚落,啼笑皆非,以出恶气。小泉来时主人正向双方说话,不知结果。
劳康听完,便对两小兄弟笑道:“这渭南双侠成名不过数年,彼时我已归隐,并不相识。只听人说他弟兄二人一母双生,貌相相同,永远同出同进,义名远播,本领又高,名字常时变换,不知底细。新近还是杜六先生向我谈起,第二日他便寻来,见了一面,不知怎会晓得我的来历,谈不多时他便走去。表面人甚谦和讲理,自称姓方,江湖上传说不一,不知真假,想不到会是你万二婶的表弟。听二位老弟所说也许不会追来,必是另外还有能手。”老少数人边说边用铁管察听,觉着土沟外双方打得甚凶,贼党也似不弱。约有半顿饭时忽然停止,贼党人马便往白沙沟那面驰去。劳康听出双方无什胜败,好生奇怪。女主人段无双又说起渭南双侠一名方齐,一名方奇,因是孪生弟兄,故意取这字音相同的名字,对劳康所说实是真姓,乃昆仑派名宿游龙子韦少少最得意的门人,从小便入师门,用功甚勤,天赋又好。十六七岁便在外面济困扶危,专和恶霸恶绅、淫贼凶人作对。此次由故乡江西赶往开封去寻杜德,实由一事误会而起,此事杜德也有不合之处。沈、姜二人早就关心此事,正在留神静听,劳康已使眼色将主人止住,笑道:“事已过去,此是杜六先生难过的事,他连本门几位师兄均不愿使知道,难得弟妹是他表姊,那一个想必也是至亲,事情更好办了。”无双便即改口,不再谈起。
万芳见姜飞望着乃母留神静听,似甚急于想知底细,从旁笑道:“娘怎不说二位表叔为何要寻杜六伯呢?”无双嗔道:“小娃儿家不许多口,我也不甚清楚。只知杜六叔与一好友发生误会,和你八叔二姑一样负气分手,由此十年未见,几与断了来往。后来那人与你二位表叔无心相遇,谈起前事,十分伤感。你表叔只听对方一面之词,也没细想,便拍了胸脯,要寻杜六先生理论。先在华山巧遇,为了事前在嵌庙中无心相值,因有外人在旁,所说的话不甚得体,被对方听去,因而发生成见。跟着约往西峰后面无人之处动起手来。双方都是一时激怒,不容分说,便打了一整天。正在难解难分,那人忽然得信赶来,六先生已知前事误会,以前的话又说得太满,不等人到面前,卖一破绽便匆匆退去。彼时你二位表叔下山不久,武功火候还未精纯,虽是两打一,也只打个平手。六先生轻功极好,那人见他望即远避,越发悲愤,不令追赶。你表叔也知追赶不上,只得罢了。少年气盛,言语上又吃了点亏,于是结下嫌怨。当时回山苦练了三年,重又往寻杜六先生,非将他寻到一分胜败曲直不肯罢休。杜六先生自见他那好友,勾动昔年旧情,心肠早软,又听人说起对方十年来经过,心更不安,只是骑虎难下,双方都是性刚好胜,无人从中化解,不易言归于好。你表叔不知他的为人,始终当那侠义之名由于幸致,对他看轻,到处寻他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