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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志贤向江志升努嘴儿,悄声告诉鲍志霖说:“我家里她的表婶,就是江志升的媳妇儿。”
鲍志霖说:“呵!原来你们是连襟呀!”
身边站著的秦志保,这时还红著脸,他说:“师父又出来了。”他这话一说出来,立刻众人全都止住了笑谈,有的坐在地下歇息,有的还抡刀打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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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鲍志霖就见他父亲一只手拿著长杆烟袋,一只手拉著他那年方十岁的小孙女,又由门里走出来。
老拳师优游自在地在门前徘徊。那小姑娘嘴里哼著山歌,一边走,一边欢喜地往前跑,并时时将明亮的小眼睛翻起来看她的老祖父。
忽然,老拳师止住步,叫道:“志中!”
鲁志中赶紧放下刀走过来,在老拳师的面前一站,恭恭敬敬地问道:“师父,你老人家有甚么吩咐?”
鲍老拳师说:“我想叫你明天到汉中走一趟,看看你大哥去。因为上次你六师哥来,说是他的腿伤又犯了,不知现在好了没有!”
鲁志中点头答应,说:“我明天就去吧!我想大哥的腿伤不至于多么要紧。”
鲍老拳师点了点头,说:“好,回头我给你盘缠,你明天就动身吧!”说完了,又在场子上来回散步。他手里拉著的小孙女,又扭著头冲著江志升笑,因为江志升平日最爱逗著她玩。
待了一会,老拳师又拉著孙女回到门里去了。这里众门徒全都收起来兵器,连兵器架也都抬进门里。陈志俊跟马志贤打扫场地,刘志远去喂马。江志升找了一两件轻便的活儿干完了,他就回家去了。鲍志霖在地下蹲了一会,就亦进门回到他的屋里。鲁志中却向他师父去要盘缠。
鲍老拳师住的北房,是三间很敞亮的屋子。这时老拳师正跟小孙女同桌吃早饭,由大媳妇伺候著。老拳师的长子名叫鲍志云,现已四十多岁了。娶妻方民,如今亦年过四旬,只生了一个女儿,乳名叫阿鸾,就是老拳师最喜爱的这个小孙女。
鲍志云现在汉中开设昆仑镖店,买卖很发达。只是在三年之前,鲍志云保镖走在秦岭路上,遇见了山贼银镖胡立,要打劫他的镖车。那时鲍志云手下还带著两个镖头,三个人与胡立一人争斗;但结果全都被胡立的银镖射伤,镖车亦被贼人打劫了,鲍志云赔了一千多两银子。大腿肚上的镖伤虽然痊愈,可是每遇著阴雨的天气便要作痛。前几天,有人由汉中来到这里给老拳师送信,说是他的镖伤又发,已然不能下床了,所以如今鲍老镖头才派鲁志中去看一看。
当下鲍老镖头给了鲁志中几两银子,作为路费,方氏并找出一包专治刀伤的云南白药,托鲁志中给他丈夫带去。小姑娘阿鸾并且拉著鲁志中的手,说:“鲁叔父,你把这小人儿带去,给我爸爸玩!”
鲁志中接过来一看,原来是这姑娘自己做的一个小布人儿,还用墨画著鼻孔眼睛。鲁志中笑了笑。
旁边鲍老拳师对孙女说:“你爸爸现在创伤发了,一定疼得甚么全都不顾,哪能还看你这小玩艺呢!”
阿鸾却非得叫鲁志中给她带去不可。
鲍老拳师把面色一沉,显露出来一种杀气,嘱咐鲁志中说:“你叫他们去打听打听,银镖胡立现在甚么地方?将来我要找他们报仇!还有上回我听人说袁志义的行为颇为不正,你告诉他小心一些,不定几时我就到汉中去!”鲁志中连声答应,把那个小布人儿和银两全都带在身边,他就走了。
鲁志中住家在城里,家中只有一妻二女,很是贫寒。凭他的武艺亦颇可以在镖行作点事,可惜鲍老拳师觉得他办事可靠,就把他留在家里,因此反倒耽误了他的前途。但他时时想在镖行谋个事做,并觉得依靠师兄弟们是不行的,须得另外向外去发展。当下他一面心中盘算著,走进了县城,就找了一家车店,定好了一辆往汉中去的车。然后回到家里,把明天要往汉中望看大师兄的话,同他老婆讲了,就向老婆要过当票去赎当。
才一出屋门,忽见外面进来一人,原来是师弟江志升。他赶紧说:“师弟,你是给我送行来吗?
我明天才能走呢!”
江志丹的白净面上带著笑容,说:“我知道师哥明天才走,我来托师哥给带点东西。”
鲁志中遂把志升让到屋中,江志升向师嫂深深地行礼。
鲁志中说:“师弟你坐下,你要叫我给你带甚么东西?”
江志升笑了笑,说:“亦没有甚么要紧的东西。”遂从身边掏出几两银子,并一张字帖。
那帖子上写的却是:“托买红缎十尺、宫粉四匣、胭脂二十方、各色绒绸若干。”银帖一并交给鲁志中,说:“师哥,你斟酌著办。钱若有富余就多买,钱要不够就少买。不过胭脂粉别少买了,因为本地的东西不好,汉中五香斋的最出名。”
鲁志中接过帖子看了看,他就不住皱眉说:“师弟,你应当学著老成一点,你不知道吗?师父他老人家最恨这些事!”
江志升赶紧摆手说:“师哥你可别多疑,我在外头一点荒唐事亦没有,这全是你弟妹她要买的。”
鲁志中冷笑说:“弟妹那个人我亦知道,已有两个孩子啦,难道用胭脂粉还要这么讲究吗?”
江志升正色说:“师哥你不相信,你可以到我那里,问问她去!”
鲁志中收起银两和帖子,摆手说:“算了,我给你带来就是了!不过我劝你千万要老成一点,因为像你这样漂亮的年轻人,很容易拈花惹草。咱们那些师兄弟个个又都是坏包,有点甚么事他们都去告诉师父。师父那个人只要听说他的徒弟有了荒唐事,那立刻就算成了他的仇人,他是一点也不容情!”
江志升连连点头道:“我知道,师哥你放心。我跟师父住在一个村子里,难道我还不知道他老人家那古怪脾气吗?何况我有妻有子,今年我也快三十岁了,怎么还能在外头弄瞎事?”说著他笑了笑,便告辞走去。
出得门来,心里异常不舒服,他想:“明明是妻子要买的脂粉,鲁志中却疑惑我在外边姘了女人!即便我真姘了女人,谁又能管我?师父,他就是我爸爸也不能够管我!我是跟他学武艺,又不是跟著学当和尚、当太监?”他气忿忿地走著,来到十字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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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忽听有人高声叫道:“江大爷!江大爷!”
江志升一看,原来是赶驴的褚三。
褚三亦是他们村子里的人,家里养著一头粉嘴粉眼白肚囊的小驴。他就指著这头驴吃饭,人都叫他“褚驴子”。当下他牵著驴问道:“江大爷,你今天怎么这样闲在,到城里玩来了?没上鲍老头子家里学把式去吗?”
江志升道:“去了,不去还行?谁叫我认了这么一个遭瘟的师父呢!”
褚驴子咧嘴笑了笑,说:“你大爷自找苦受,认那么一个师父,还不如找个财主家里当长工去呢!你大爷是念书的人,跟他们哪能弄得到一块!”
说得江志升的心里更烦,就问道:“你干么去?是在这儿等主顾吗?”
褚三笑著说:“不是,我到东边接人去。东边卢二寡妇家,去年给儿子娶的媳妇,娶的是巩家庄巩瘸子的闺女。嘿,今年才十八岁,人物儿漂亮极了。可是过门不到十天,汉子就上兴安府学生意去了,抛下了年轻轻的小媳妇在家里守寡,婆媳又不和。卢二寡妇有多么厉害呀!小媳妇亦不是个好惹的,因为这就常常回娘家。十七那天我给接来的,今天还不到二十,又得我送去。回到娘家至少她得住半个月。”
江志升笑了笑,说:“叫你这样常接常送,将来非得把人家的媳妇拐跑了不可。”
褚三咧著嘴说:“凭我这脑袋?想拐人家,人家亦不能跟著我走呀?要换你大爷这么一张脸子倒许行啦!”
江志升笑了笑,就说:“你快接人去吧!别叫那个媳妇等急了。”说毕他转身就走,褚三却牵著驴追过来,叫著说:“江大爷!”
江志升止住步回头问道:“甚么事?”
褚三驴子央求说:“过两天,大爷你还得借给我几个钱花!”
江志升瞪著眼说:“你的生意这样好,怎么又要跟我借?”
褚三陪笑著说:“咳!我家里的事,大爷你还不知道吗?我那八十多岁爹爹,七十多岁的老娘,都仗著我这头驴养活的。一天挣几十文,将就够吃饭。现在天暖了,我身上这件破棉袄还脱不下来,江大爷,过两天你借给我几串钱,叫我买一身罩衣棠吧!”
江志升说:“过两天再讲吧!”说毕调头走去。
过了几条小巷,到了一个旧日的同窗家中。这同窗的朋友名叫范殿卿,早先与江志升寒窗共读,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