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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晓声文集-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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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洪泉也没有空四处去找;孩子没娘,野惯了。横竖天夜了,总该回来了。那就等他们回来烧夜饭吧,自己还要上自留地去浇苞菜呢。别人家的苞菜早就剥叶喂猪了,自己的苞菜还只有碗口大,眼看山芋藤快过时了,再不把苞菜栽培好,青饲料就接不上手。禾生他几时想到这些了?还不懂当家过日子呢!

陈洪泉回身进屋,去挑粪桶。可是粪桶只剩了一只,扁担。料勺也找不着。他心里一动,莫非两个孩子去浇菜了?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回来呢?

想到这里,他丢了浇菜的念头,出门朝菜畦走去。那块菜畦靠近河边,陈洪泉沿岸走着,心里忽然冒起了不祥之兆。他先是走得很快,后来惊怕似地慢了下来。

但也终于靠近了。

在月光底下,他分明看见,河滩上有一只粪桶。

陈洪泉吓住了,他想起了那只翻了的小木船和妻子的遗体。

他提心吊胆地轻轻走下河岸,沿河滩来到粪桶跟前。粪桶里满满一桶水,一把料勺横在河滩边,一支扁担靠在河岸上,两个孩子却影踪全无。

陈洪泉呆住不动,有片刻时间,脑子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好像世界上的一切都停止了活动,地球也分明不转了。他看看河面,河面上波光泛寒;看看天空,天空中云彩苍白,柳荫深处,约约绰绰,野草丛中,秋虫唧唧。青蛙扑通一声,跳入河里,把陈洪泉惊出一身汗来。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然之间,陈洪泉发觉有轻微的呼吸之声。细细听去,时断时续,若有若无,好像就在岸上附近。

陈洪泉怀着一线希望,轻轻爬上岸头。这时薄云退尽,蓝天高远;一地明月,分外皎亮。他看见菜畦那边,灰塘囗上,在嘤嘤的蚊子声中,云生的头枕住银生的右臂,银生的左手拉着云生的右膀,两个孩子倒在一头,呼呼大睡。

原来,苞菜快要浇完,孩子劳累过度。银生再去河边舀好一桶水,喊云生来扛,不见答应,上岸一看,云生已经睡着。银生弯下身去,一手操起云生后脑,一手拉住云生手臂,想扶他起来;想不到一个瞌睡,自己也倒在旁边睡着了。

陈洪泉心头涌热,他伸开臂膊,跑过去弯下身子,把孩子们一把拥在怀里……顿见一串珍珠,滚到孩子脸上,在月光下晶莹闪亮。

“孩子呀!”陈洪泉在心里大声喊道:“不是你们拖累了我,是我害你们吃了苦啊!”

夜风拂拂,凉露点点,青草如茵,野花吐香。蛙鸣田间,鱼跃河心;几只迟归的鸽子,从夜空中轻轻飞过,发出一串铃声,叮叮然发人深省。

老清阿叔

老清阿叔



老天爷的面孔还极模糊,长伯伯就起来了。起来了不干事,开了大门坐在门槛上,抚着膝头吸旱烟。片刻吸完,边站起来边把烟杯插在裤腰头,然后跨下阶沿石,就近站定,仰起头呆呆看着远方,好像在想什么。其实什么也不想,他那眼光是散神的,一看便知道他没有心事。不过这时候他的样子显得特别高,村子上的人不知为什么把高说成长,都叫他长伯伯。只有我不。他是我爸爸的亲弟弟,应该叫他叔叔,叫伯伯就叫乱了。但是叫叔叔他往往不答应,以为是叫的别人,所以我只好连着他的名字叫,叫他老清阿叔。那时候我年纪小,以为老清就是他的名字。其实错了,他的大名是清泉,因为排行最小,才照“老来子”的惯例,在名字上冠个老字,叫他老清。这“老”其实就是“更小”的意思,常州人把孩子称“老小”,很有小看对方的味道。所以,老清这名字,只该让他父辈或同辈叫,不该让我小辈叫,然而我却一直如此叫他。我们都不懂这规矩,不以为悖。奇怪的是旁人也从不曾纠正我,连做老师的爸爸也如此。这大概是因为我的老清阿叔,众人都没把他当大人看,虽然他的女儿还比我大一岁。

总之,老清阿叔是村子上起身最早的一个,可是他并不多做事,一定要等到别人做了他才做,别人叫他做他才做。否则他一向不知道该做什么,也想不到该做什么。这还是生活在旧社会,并非是吃了生产队的大锅饭才养成的惰性。从小他有一对能干的父母和两个能干的哥哥,四根柱子顶天立地,别说小小一个家,就是一个村,一个乡,他们的肩膀也都扛得起。帝王将相,宁有种乎?中国历史上,从农家走出来的显赫人物就有的是。老清的两个哥哥,一个从种田开始逐步开粮行、油坊发了财。一个先当老师、后来在县里边做了科长,都能干得很嘛!所以,老清或老清之流就命里注定了只能当小伙计,绝轮不到他当家,当家人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叫他做什么就不知道做什么,即使想到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该不该去做——还是不做也罢。反正锅里有,碗里也会有,吃现成饭省得多操心。如此看来,吃大锅饭思想也不是农业学大寨学出来的,倒是大寨的大锅饭思想是从老清阿叔那儿学得去的。不过老清阿叔当然不知道后来的事。他在大家庭里当小伙计,家事不作主,可也有无需当家人作主的事可以做,比如捕鱼、捉蟹、钓黄鳝、摸鸟窝、追兔子、斗蟋蟀、做弓铡黄鼠狼、架钢丝圈扣野鸡……他就把过剩的精力,消耗在这些上面。捉着了大家吃,提不着也不计较合算不合算。有时玩出了神,丢了应该干的正经活,给骂一顿甚至打几拳,也不在乎。不过这都是小孩子干的事,小孩子当正经事干都不要紧,可老清阿叔长大了还这么干。兄弟们分立了门户,他当了家,娶了老婆,生了孩子,孩子长成十多岁了还这么干,当正经事儿干,就脱脏了。弄得田都种不熟,年年欠收。所以村上人都说他还是个孩子。背后有人讥笑他是暗败子。而他始终不觉悟。也许就靠了这些,他倒保住了一颗童心。大人不喜欢,孩子可喜欢。他在干那些玩意儿的时候,总有一群孩子跟在他屁股后头。他同孩子相处极自然,不摆架子也不厌烦,充分自由平等。他并不灵活,而且捕、捉、钓、套、追、铡……总难免有失误,因此有的孩子竟怪他手脚不快,这时候他也会提高喉咙反驳一声:“你的本事(领)大?你倒来试试!”可也只是说说而已,并不真的罢了工要孩子的好看!我是最佩服他的,有一次亲眼看到捉在篓子里的一条大鲫鱼跳落水里去了,老清阿叔急忙纵身跃进水里,居然手到擒拿,又捉了上来。简直像关云长斩颜良诛文丑,酒尚未冷,便提了人头去也。

我父亲跟他很不一样,架子大,爱教训人,把我教训得离他远远的,更加觉得阿叔的好处。只要他有空,我就像尾巴一样跟着他。他玩什么我也玩什么。玩得忘了吃饭,父亲也不便说什么,因为是他弟弟带着我呀,他能说弟弟带坏了我吗!况且他也难得在家,对我知之甚少。凡涉及我和老清阿叔的事,我母亲也不向他告状,因为家中有许多事情,都还得靠老清阿叔帮忙呢。我母亲是从镇上嫁过来的,不大懂农活,连装一把镰刀或锄头柄,菜畦整好了下种籽,她都要对我说:“去叫阿叔来帮忙。”可见阿叔对我家是不可或缺的。况且真正到了关键时刻,他也会背叛我而维护我父母的利益。例如有一年春节以后,快开学了,我父亲在晚餐时丢给我五角钱说:“把赌帐还掉,明天不许出门了,在家温课!”这话并没说错,他知道我春节里赌博(那时候是极普遍的现象,因为是旧社会嘛),怕我输了钱拖了债读书不安心,愿意替我还,用心良苦。可是他那种施舍的态度却伤害了我;再说我也没有输钱,无债一身轻。心气完全硬得起来。当下便把钱一推,说:“不要,我不欠别人的。”这一来。我也把父亲激怒了,他伸手就狠狠打了我一耳光。待第二记打上来,我已像兔子般溜了。溜了自然就要坚持不回去,吓一吓父亲,让他以后收敛点,莫随便打人。父亲果然急了,又不好意思来找,于是又用上了老清阿叔。老清阿叔当然很容易找到我,叫我跟他回去。我不依。他居然企图强迫。我一看不妙,拔脚就逃。他就追,我们在昏暗的麦苗地里赛跑,大约跑了二千米,还是我得了金牌,他空手回去了。我却不敢再上村去,无可奈何,就在坟圈里躺下来睡觉。一睡就熟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电光闪闪,雷声隆隆,快要下雨了。这下子我再无办法,只得往村上跑,想找哪家屋檐下躲一躲。谁知刚到村头,猛不防上墙边头窜出一个人来,一言不发,把我拦腰一抱就走。吓得我大叫一声,随即马上知道了,这是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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