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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正当中。
一阵蹄声乱响。
接着笑语声喧。
六个粗壮犷野的黄衣大汉,众星拱月似的,蜂拥着一个少妇跨进了店门。
那少妇一身鹅黄劲装,外罩一领赤红斗篷,约莫三十上下年纪,粉面桃腮,姿容尚称不俗。
只是,一双星目之中,闪烁着阴沉,两道黛眉上扬,隐含几分杀机。
她大刺刺地跨进店来,不理会店小二的招呼,迳向正中一副座头上正位坐下。
六个彪形大汉,并不像平常人一样一步步走来,但见他们不约而同的,由店门外拧腰幌肩。
唰——
衣袂带动劲风,快如鹰隼般,掠过三丈余的两副座头,然后分为两翼,每边三人,轻飘飘的分踞在那黄衣少妇左右,与少妇坐了一个“品”字形。
“哼!”
一声短促的冷哼,在空阔的大厅内格外刺耳。
六个黄衣大汉,不由倏然从坐位上弓腰站了起来,四下搜巡,十二道目光精碌碌的,一齐落在那个黑衣蓬头汉子身上。
每个人的右手,也按在腰际的弯刀柄上,只是没有抽刀出鞘而已。
黄衣少妇双目略一扫视。
六个彪形大汉忙不迭的低下头来,垂手肃立,分明是对黄衣少妇恭敬备至,畏惧十分。
那少妇微微一笑。
不料——
“哼!”
又是一声冷峻异常的声音。
这一次可听得个清楚,这声表示“不屑”而又十二万分的“轻视”之声,正是从那黑衣蓬面汉子口中发出,半点不假。
有了先前一次经验,六个彪形大汉并未有何举动,可是,六人十二只眼,都瞧着黄衣少妇。
这六个彪形大汉,看样子似乎很是不耐,只不过惮于黄衣少妇不敢发作而已。
黄衣少妇嘴角上翘,也已有怫然不悦之色,施施而起,离座走向黑衣蓬面汉子,粉面微带愠意,脚下却步步沉稳。
黑衣蓬头汉子仿如不觉。只顾斟满自己面前杯子,缓缓的端了起来。
黄衣少妇轻启朱唇,半嗔半笑道:“朋友,阁下连番冷笑,其意何在?”
虽然,黄衣少妇已到了黑衣蓬面汉子身前五尺之处,说话的声音又不算低。
但是,黑衣蓬面汉子像是既聋又哑,没事人一般,只是一仰脖子喝乾了杯中酒,顺手拈起一大块酱牛肉,吃得津津有味。
黄衣少妇的双眼神色一沉,娇声叱道:“阁下是又聋又哑吗?”
“他娘的!”六个彪形大汉之一的弹身而起,一个箭步冲到黑衣汉子桌子对面。
他用蒲扇大的巴拿重重的向桌上猛力一拍,吼道:“咱们堡主问你话,你敢不答应!你是寿星老吊头,活得不耐烦是吗?”
“哼!”
又是一声冷哼,短促的冷哼。
黑衣蓬头汉子只咧咧泛黄的双唇,乱蓬蓬的胡须缝里,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只是那么一闪,又啃起手中的半个馒头来。
这个怒吼吼的黄衣大汉真的恼了。
同时,另外五个黄衣大汉,也早已冲了过来,把那黑衣汉子围在核心,其中一个黄衣大汉还顺手向胁下一拉!
“呛!”
二尺五寸带钩的弯刀出鞘,二寸来宽的刀身太薄,颤巍巍的抖动不已,可见他出刀之快,膂力之猛。
弯刀出鞘,口中也厉声喝道:“站起来,快回堡主的话!”
站起来了!
黑衣蓬头汉子果真站起来了。
忽然,像一团平地而起的黑旋风,一团黑影之中,有一缕冰似的寒芒,一掠而过,一现而没。
“啊——”
“哎呀——”
两声惨厉的尖嚎,两个石柱般的黄影,“卟通!”倒在当地,血花四溅,两条活鲜的手臂,挥出三天丈之外。
只见两个黄衣大汉,像杀猪般嗥叫,在地上带起血腥打滚。
快,太快了!
没人看出这黑衣蓬头汉子是如何出手的,而连他的人也随之看不见了。
黄衣少妇粉面苍白,惊慌失色,忙不迭扭转身来。
她身后插腰而立的,不是那个黑衣蓬头汉子还有谁?
第3页
黄衣少妇不由吓出一身冷汗。
因为,假若黑衣蓬头汉子存心置她于死地,此刻,他早已向阎罗王报到了,怎能不出了一身冷汗呢?
她急切间暴退三步,探手抽剑,作势设定子午,娇声叱道:“阁下何人?出手如此狠毒,心狠手辣,伤我属下,须知血债血还!”
黑衣蓬头汉子,依然故我,只是冷冷一哼!
黄衣少妇益发不耐,长剑一领“长虹贯日”,剑走中宫,直取黑衣蓬头汉子迎面五大要穴,怒极出手,凌厉无俦。
黑衣蓬头汉子吸腹后撤,并不还手,险险的闪过剑锋,一手戟指着黄衣少妇,冷冷的道:“江上碧!”
三字冷漠平淡,话落人也弹身而起,衣袂不振,纹风不惊,穿向店外。
“要走?”黄衣少妇飘身追出。
正当午饭时候,街道上只有几个闲人在赶路,那有那黑衣蓬头汉子的人影。
“这是谁?”黄衣少妇失神的喃喃自语。
转身对那身后肃立垂头丧气的四个黄衣大汉沉声喝道:“丢人现眼,狂人堡出师不利,也算给你们一点教训!”
黄衣汉子之一的低声道:“堡主,咱们不能就这么栽了!”
黄衣少妇道:“依你之见?”
“咱们追追呀!”
“追?”黄衣少妇冷冷的道:“追上了又如何?”
“这……”
“多送两个是不是?”黄衣少妇没好气的道:“就在这儿住下,先替他两人止血疗伤!”
“是!”
“我们的计划不变!”黄衣少妇口中说着,又喟然一叹,用极为细微,几乎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得见的声音道:“这是谁呢?”
残月一钩,雾重星稀。
夜凉如水,鱼更三跃。
繁花满树的桃花林,一望无际。
就在那花树梢头,一个硕大的黑影,起落之间,已到了林荫中途。
好快的身法,好俊的功夫。
不像是人,简直似一头大鹏,一只大鲲掠风而过,三几个纵跃,已到了司马山庄五丈左右的林边,落在一棵垂杨树上,纹风不起,柔嫩的柳条连弯也没弯一下,“乳燕归巢”姿态妙极!
轻身功夫,真的达炉火纯青。
“好!”
一声清越的叫好之声,随着那黑影落定同时而起。
白影一线,飘忽而起。
常玉岚如同一只仙鹤,人已站立在离黑影不远的另一株垂杨之上,做了个迎客的姿势,拱手带笑道:“何方好友夤夜遇访?常玉岚迎迓来迟,尚请海涵!”
“哼!”那黑影冷冷一哼,并不回答,一双寒芒四射的眼神,不住的四下打量。
“朋友……”常玉岚微笑依旧道:“司马山庄从不设防,阁下但请放心,除你我之外,找不出第三人!”
“哼!”
那黑衣人仿佛有“冷哼”的习惯,回答的也只是一声冷哼。
常玉岚微笑依然,淡淡的道:“阁下既来敝庄,必有所为,何不进庄一叙,容常某稍尽地主之谊——”
那黑影一言不发,但见他一矮身,原来式子不变,“飘絮随风”人已腾空而起。
“阁下为何来去匆匆?”
常玉岚话音未落,人也一冲而起。
谁料,那黑影更快,像一阵风,掠过树梢,直向桃林外扑去。
常玉岚那里肯舍,如影随形,衔尾急追,口中叫道:“阁下纵不说出来意,何妨留下人名?”
回答的又是一声冷哼。
一前一后,一黑一白,黑影如星飞丸泻,白影如追风赶月,就在平畴无垠的夜空兔起鹘落,掠空而过。
盏茶时分。
眼前已到黄河古渡。
滚滚浊流,来自“天上”的黄河,整日皆奔腾澎湃,发出雷鸣般怒吼。
夜风,凄厉的刮起河岸的泥土,狂拂而过,落时沙沙作响。
沿着河堤,颓倾残破的河堤,那黑影“飞”得更加快速。
常玉岚一面穷追不舍,一面心想:“——此人看来对司马山庄并无歹意,为何引我出庄?是要试一试我的轻身功夫?”
十年来,常玉岚没有踏出司马山庄一步,除了享受闺房画眉之乐,也潜心于武功的修为,苦练“风雷秘籍”。
然而,十年只是埋首苦练,从来没有与人对招过手,究竟进境如何,连常玉岚自己也不清楚。
而今,黑衣人引起他的豪情,试着凝聚真气,但觉通体真气运行无阻,四肢百骸毫无着力阻碍之感,一股内力可以随心所欲。
他当然知道,这是内功修为向前大大的迈进了一步,要赶上前面的黑衣人,谅来不难只需眨眼工夫,自己就能抢在黑衣人的前面,把他拦挡下来。
然而——
常玉岚没有。
他找不出黑衣人引自己远离司马山庄的理由,除非是在预定的地方有埋伏。
但是,常玉岚是艺高人胆大,他正要看看“埋伏”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