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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骨碌爬起来。骡子吓了一跳,楞怔在那里。
“哥——”
骡子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便往四周看了看,见没人,便回到了铺内。
“哥——”叫化子跟进来叫道。
骡子这时才注意到这个复活的“死尸”正在叫他。
“你——”
“哥,我是你的亲妹妹,我是小存。”
骡子仔细地端详,才发现这个满头乱草、衣衫腌脏褴楼的叫化子真的是他的妹妹,顿时眼泪夺眶而出,把妹妹紧紧地搂在怀里。许久,问妹妹:“小存,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爹、娘都……都被洋鬼子用刀挑死了。”我扮成男的,要饭找倒这儿来的,昨晚上怎么叫门,也叫不开,我还以为哥哥也……”她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骡子跪在地上,向着老家的方向磕着头,呼喊道:“爹……,娘……”
兄妹二人哭成一堆。
妹妹小存洗沐过,换了哥哥的衣服。哥哥骡子看着她道:“小存,我看你就作男的打扮吧。一来,洋鬼子满街跑,许多姐妹都被他们糟蹋了,女孩子在街上是绝不能露面的;二来,我这剃头的,这年头挣的只够糊口,你这身打扮当我的徒弟得了。”
小存在这里安顿下来,转眼已是三年过去。小存的姑娘身体渐渐显露出来。这样的人,很容易活下去,一旦有几口饭吃,就发育得很快。哥哥于是公开了她的身份,想要给她找个婆家。可是她这样的人,别说她自己给别人洗过头,刮过脸;单是她哥哥是个剃头匠这一点,她也难嫁出去。好不容易,骡子把妹妹半卖半嫁地给了一个姓王的差役。这差役生着肺痨,又只会吃喝嫖赌,小存嫁给他,整日挨打受气。在第三年,小存生了个女儿,刚一生下孩子,那姓王的差役便病死了。
一天,哥哥骡子正在给客人光脸,妹妹小存走进来。
“妹夫的事,办好了吧。”
“什么事都办好了。可这丧事一办,家里也揭不开锅了。上有公婆,下有吃奶的孩子,我……我实在没有办法,又来麻烦哥哥。”
“这是什么话,不找哥哥找谁呀。”
“可哥哥一点积蓄也没有,到现在还单身一人,我——”说着妹妹已泣不成声。
“这有什么,”哥哥道,“只是,我能救了一时,也救不了长久,还得想个法子才好。”
这时,那个理发的抬头看了看王焦氏道:“我看你们兄妹挺义气的,不如帮你们一下。我认识一个在醇王府当差的,他说醇王爷要添孩子了,正找奶妈,我看大妹子挺合适的,说不准就能选上。”
骡子忙和妹妹跪下道:“爷若是成了这事,真是恩同再造。不知爷怎么称呼。”
“就叫我张大哥行了——若是大妹子进了醇王府,不忘在下我就行了。”
过了两天,那位姓张的顾客有了回音,说他的那位兄弟可以带王焦氏进王府。
哥哥便拿出积蓄,给妹妹做了合身的衣服,又给她吃了几顿好饭。穷人家就是这样,只要有吃的,那奶水就如同西山的泉流,汩汩不尽。
这天,那位姓张的顾客带一个人来到铺子介绍道:“这位就是在醇亲王府做事的焦大哥,你们还是本家呢。”
骡子连忙向他行礼道:“小人沾爷的光了,小人也姓焦,叫耐勤——不过这街坊都仍叫我骡子。骡子这厢给爷请安。”说着又拜了下去。
骡子见这个人头戴尚文沿的官帽,脚穿青布洒鞋,身穿窄袖窄裤腿青布短袄裤,腰扎蓝带,身材高大壮实,如铁塔一般。看这身打扮像是王府里的轿夫。
姓焦的道:“既是本家,又有缘份,彼此就不必客气了。”
京城的人都知道,这王府的轿夫威风可大了,城中大小官府衙门的老爷和行役见了他们也须让着三分,何况是醇亲王府上的轿夫。但这位姓焦的,虽外表粗鲁,心里却机灵。他盘算着,若是真的能给醇王府找个好奶妈,醇王府从王爷到奶奶哪个不给他赏银,自己在同事们中的地位自然就高了一等。奶妈在王府中的地位是很高的,而且说不定她哺育的小王爷今后能做到登天的位置,那自己通过奶妈可就能和小王爷套上了近乎。所以这个姓焦的轿夫在非常下等的剃头匠面前,也没显出骄横的样子,只是略显一下王府的派头而已。
姓焦的道:“今儿早上,醇王爷喜得贵子,是个男孩,我把张老弟托的事往王爷那儿一说,王爷即刻就答应了,叫明天就过去。”
“谢焦爷了。”
“唉,叫我焦大哥就行了,我们从此后彼此就是亲切的兄弟。”
“焦爷这看得起我,我实在不敢当——走,二位爷,我已在饭厅定下席位,这就去吧。”
“好——,我也就不推辞了。”姓焦的轿夫道。
喝了几杯酒后,轿夫的话开始多起来。“像我们轿夫,在王爷府中都是有地位身份的,有时王爷也让我们三分,京城中的大小官员就更甭提了,哪一个敢在我们面前作大。嘻——”
他又喝了一口酒道:“我们轿夫,在王府中是固定的编制,共二十名。其他长史一名,管事官二名,庄园处六名,回事处六名,随事处十名,司务六名,饲堂四名,大小厨房二十名厨师,茶房六名,大书房八名,小书房四名,更房十五名,马圈十六名,裁缝铺二十名。我们这些人,不同关防院的太监,都是有身份官阶的。”
那位姓张的道:“听说前几日几位爷打了顺天府的官差,倒是为何?”
“嗤——,爷儿几个好赌几把——你们想,爷儿们除抬轿外,天天没事干什么去?街面上有人愿意到我们那里去赌,我们也喜欢到别处玩玩,这是平常稀松的事。有一天,一个小子赖帐,被爷们儿做了,嗤——,不知怎么顺天府知道了。顺天府又怎样?嗤——,不照样也被打了。”
那位姓张的道:“顺天府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瞎了狗眼。”
“就是,我们现在的醇亲王爷是第二代了,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这一层不说也罢,咱大清国哪个子民都知道皇帝和老太后不和。不过如今的醇亲王爷可不同。这醇亲王爷载沣的正福晋——就是老婆——姓瓜尔佳氏,名幼兰,是慈禧老佛爷的心腹重臣荣禄的女儿,咱王爷的婚事,就是老佛爷一手包办的,是‘指婚’,所以醇王爷的势力是如日中天——”忽然,轿夫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听说过醇贤亲王爷墓地上的事吗?”
焦骡子和那姓张的都摇着头。骡子道:“我当年曾见过老醇王爷出殡,那才真叫气派?”
“就是——,就是这位亲王爷的墓地上长了一棵树——”轿夫又啜了一口酒。
“这树怎么了?”骡子问。
“是一棵白果树。”
“墓地上长白果树有什么稀罕的?”姓张的道。
“你们认识字吗?”
姓张的道:“少许认识几个。”骡子摇了摇头。
“你们想,白果树长在醇王的墓地上,白果树的‘白’字下边是醇亲王的‘王’字,这是什么字?”
“是——‘皇’。”姓张的道。
“所以京城传开了,醇王府要出皇帝。”轿夫道。
那姓张的要表示一下自己的知识掌故也很丰富,便道:“这确实是个吉兆。当年顺治皇帝福临诞生前,世祖额娘孝庄文皇后的衣褶中,就有道红光绕来绕去、绕来绕去,女侍们还以为是衣服着了火呢。”
“可不是吗,”轿夫道,“圣祖康熙皇帝生的时刻,他额娘孝康皇后的衣褶里也有一条龙盘来盘去,红光线绕,这叫‘祥云瑞霭’,‘满屋生辉’——你们不懂。”
“是……是……”姓张的点头哈腰道。
“所以我说,若是大妹子进了醇王府当上了奶妈。那可是多少辈子修来的造化!”轿夫看着骡子道,“说不定老哥我到时还要耐勤贤弟帮衬呢。”
“哪里的话,爷对我们大恩大德,我兄妹是永生不忘的。”
轿夫忽又郑重地道:“王府的规矩可大了,回去后可要交待大妹子,在王府中不可多说一句话,不可多走一步路,如何叫人,如何行礼,如何应答,规矩多着呢,这些到了王府,自然有人教。”
第二天,王焦氏随轿夫来到醇王府,他们在一座巍峨的门前停下。
轿夫道:“大妹子,这大门我们是不能走的,须走两旁的阿司门。”
来到阿司门前,轿夫指着旁边的桩子说:“这叫斜行木、上马石、拴马桩。”
进了门,但见各处都挂了红灯笼,这不仅由于今天是正月十五,更由于醇王府添了男孩。
轿夫道:“这个院子叫狮子院。”接着指着院内正中的一个门道:“那个两旁有石狮子的门叫宫门。宫门两边的旁门叫抱厦门,进了抱厦门的殿,就是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