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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续金瓶梅( 隔帘花影 )-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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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说着话,云娘走的乏了,就叫老马同在破屋石台基上坐下,问说人家谁亡谁存的信,好不可怜。老马又说:“我在养济院里,亲眼见楚大舅被兵杀了。”云娘听知,又哭了一常老马又说:“还亏大营催的紧,只在城中住扎得三日营,没大搜寻。这些烧毁的,都是兵去了,城里土贼放的火,好抢财物。
后来又听得金兵说,破了东京,还要回来在临清住扎,恐咱这里也还躲不过。”只这一句话,早吓得云娘又面如土色,忙和泰定商议道:“这破宅如何宿得?到不如还往城外买的刘千户家庄上去,如今全福现住那里看破草房。且住这一夜,明日再作商议。”泰定道:“娘这也说得是,要去就去。”云娘因对着老马说道:“你老人家无儿无女,在城里也不是久住的,肯看往常,和俺娘儿们做伴也好。”老马道:“我的奶奶,说的那里话,受你老人家的恩多哩!我的两间屋也是烧了,脱不了也是这里一宿,那里一宿。我跟你老人家还是旧人,就有甚么东西带不了的,我替你带在身上还放心些。”一行说着,大家走出城来。
那时,日已半西。秋天渐短,及走到庄上,日已落山。全福和他媳妇子听见云娘到了,慌忙接进屋里坐下。云娘看见三间草屋,偏安着单扇门,当门一条土炕支锅;倒锁着两间,内里柴草堆满。细珠在窗外一张,见有许多大包袱,俱藏在草堆里,乱蓬蓬放着,也不言语。云娘见天色晚了,又没灯油,大家忍饥安歇,只落得一条布被。亏了泰定向邻舍老王家借了半升米,胡乱做些稀粥,云娘、慧哥各吃了半碗,就睡在炕上。细珠和老马在炕前打铺,泰定、全福俱在间壁寻宿。
原来这全福从小做家人就不学好,后来南宫吉死了,见全寿盗财出去了,也就欺心寻事,终日炒闹,把当铺邓三家衣裳偷了,被云娘逐出,在庄上居祝今见云娘失势,来此逃荒,就生了不良之心,要乘机劫他的财物,奈云娘空身,并无包裹,未知身边有无,不敢动手。他那屋里包裹,俱是乘着兵乱,先到南宫吉家,把云娘埋的衣服首饰尽行掘出;又各处地下掘了几个大坑,只不见金银,此心不死。这夜和泰定睡在间壁,用话试探,说道:“这武城县住不得了。当初过世的老头儿积成个大过活,如今便宜外人去了,撇下这寡妇孤儿,咱们领着东奔西躲,一个盘费也没了。难道这些家私,地上的没了,地下的也没有?你我还立个主意,和这寡妇说个明白,拿出来防身,救他母子性命。他寡发家不知好歹,一时间金兵回来,大家逃命,撇在空宅子里也是瞎账。”这泰定是个好人,也就信了。
明日,使细珠把这些话和云娘说了。云娘欲待不听,如今这个身子,又无亲戚兄弟随着他们逃躲,就不取出银子来,也是枉然,知道大乱了回家不回家?次日天明,就泰定、全福跟随着,和细珠进城来,只留下老马看守慧哥。
同行到城,已是巳牌时候。全福先寻了一把锹、一把斧、一个大皮箱,带在身边。到了宅中,在上房床后楼梯下,找那埋的衣服首饰,已被人尽情掘去,剩两个大坑。云娘只叫得苦。
全福在傍冷笑。又走到玳瑁轩东山洞边,揭起太湖石,下埋着一个磁坛,上盖铁犁一面,内藏着赤煦煦黄烘烘白灿灿好妙东西。云娘取出,约有一千余金,因说道:“这些东西还是你爹与胡喜讲公事的,就便埋在此处,且取出来度命。”喜的全福、泰定手忙足乱,将一半放在匣内,用被包了,盛不尽的,二人解下腰间搭包,装起停当,先拿了出城去等。云娘与细珠也到佛堂里铜佛座下,取出一串胡珠——一百单八颗,是南宫吉得的柳君实家的。这两项俱是不义之财,只道取出来度日,谁知取出来是报应作祸,此时谁人得知。云娘将数珠悄悄缝入贴身衣内,慢慢出宅,同细珠寻旧路回庄。及至到了庄上,天色晚了,老马抱慧哥接进屋去不题。
却说泰定、全福得了金银,忙忙奔出城来。全福在路上就和泰定商议道:“这些财帛活该是我们的,你我平分一半,多少留些给这寡妇也就够了。不然他拿这些东西,敢自家过活不成?遇着那没良心的,连他母子性命也还不呆,这财帛也是别人的。”泰定听了,只不答应。又走了一二里,全福就站在路旁小解,树下歇息。泰定见全福背着被包的匣子住下了,也就不走。只见后面一个人,大踏步赶将来,叫声:“老全,你走的好快,等等我,同走一步也好。”泰定二人回头看时,认的是提刑衙门里弓兵李小溪,大家拱了拱手,说道:“好惊恐,你在那里躲来?”泰定笑道:“彼此造化,又重相见了。”李小溪见二人走的慌,又背着个匣子,破被包着,只疑是城里抢的物件,因向道:“是甚么东西?”泰定答道:“空宅子里还有些破衣破件,拾将来使用。乱后土贼抢了几次,连人家地皮都卷去了,还有甚好东西!”说着话,走了一里多路。李小溪在西村分路,全福赶上,路傍附耳说了许久话。李小溪笑嘻嘻的去了,这二人才回庄上来。全福推走不动,坐一会才走一会,到了庄上,天已昏黑。
云娘见二人不到,正在纳闷;二人到了,方才放心。全福要将匣子放在间壁,泰定不肯,只得放在床下,用些破瓮破?t片暂时遮盖,再作商议。二人腰间的,约有二百余金,云娘便不叫他取出,只说:“你们带的东西,原各人带着罢,少不得大家同过日子。看过世老爹恩养恁一场,只撇下这点骨血,也只在恁各人心上罢了。”说着,不觉?j惶泪下。那老马也来说些好话。是夜晚景,买些灯油,全福媳妇杀鸡煮饭,大家吃了一饱。全福自去村里取了二斤烧酒,把泰定哄个大醉,大家睡去。
正是:
费尽机谋百种心,安知天道巧相寻。
东邻失物西邻得,江上私船海上沉。
暗室可能辞艳色,道傍谁肯返遗金。
由来鸩脯难充饱,割肉填还苦更深。
却说全福用烧酒哄醉泰定,约有一更时候,自家扒起来,取了一杆朴刀在手,悄悄去西村访李小溪说话。那李小溪原是路旁先约就的,知道全福要来,先沽下二斤烧酒,点着灯守他。
忽听狗叫,小溪迎出门来,把全福邀在东边一间小屋炕上坐下,叫浑家筛起酒来。全福说:“且休吃酒。”就把这楚云娘取出金银之事,说了一遍,道:“且是送上门的一股横财,取之甚易,不可失了机会。”原来,李小溪积年在衙门里的蠹贼,近因乱后,也和这些土贼俱有首尾,一闻此言,如何不喜?跳起来和全福说道:“这宗财有两样取法,有善取,有恶取,只要做得妙才是手段。”全福问道:“怎么是善取,是恶取?”李小溪道:“若要恶取,如今趁着大乱,没有王法,传将咱的十弟兄来,明火持杖,打开门,把楚云娘、泰定杀了,把细珠卖了,财作众人平分,你我多得一半。南宫吉原是外住的破落户起家,没有甚么亲族,日后说着是大乱,被土贼杀了,不知几时才有王法,那个来告状?这是恶龋只是用的人多,也要多分些去。莫若善取更妙:趁着三四更天,黑地里又无月色,我叫着我的儿子李大汉同你我三人,只用一个火把将草屋烧着,一声喊起,大家齐说有贼,那泰定是胆小后生,和云娘一定要跑走逃命;放条路着他走了,后面吆喝着赶杀,只丢两块石头,吓的他走头没命,那个敢回来!咱们却将那银子拿来藏下,日后只说有贼劫去,连你还做个好人,下次好相见。我和你三七分,情愿让你一半。你说此计何如?善取其财,还不伤天理,岂不是两全之美!”全福听了,喜欢的当不得,因跳起来说道:“好计,好计!今晚有三更了,就该早去,怕天明有人,行走不便。这些东西,连我的几个衣包,俱寄在你家罢,好搪人的眼目,我也就搬在你这村里住了。”商量已定,即时叫大儿子李大汉出来——也有三十来岁一条壮汉,专以赌博剪绺为生,也是一路的人——各拿口朴刀,将烧酒筛热,吃了几大碗,助胆而行。
来到刘家庄上,先把场围一垛杆草点起,跳过墙去,烧起后边屋檐来,全福大叫“有贼”。唬的泰定扒起,百忙里穿不上裤子,赤着脚叫:“细珠开门,快往外跑!”这几个妇女,那个是有胆的。云娘只吓得乱战,先抱起慧哥来。泰定、细珠搀着云娘,往外黑影里不顾高低,一步一跌,只往无火处乱走。
只听一片声喊,说:“休叫走了,赶上拿人!”唬得楚云娘、细珠、老马各不相顾,俱伏在墙外蒿子地里。只听得石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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