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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温柔-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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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头发有股香味,外套有淡淡的肥皂气味。她抿着双唇,不露笑容。他俩只是对视了一会儿。

“你看了喜欢吗?”她喃喃道。

“说法语吧。”

“好的,”她用法语又问,“你看了喜欢吗?”

他将她搂得更紧了。

“你的一切,我都喜欢。”他口气有些迟疑,“我想我熟悉你的脸,但看来有几分陌生了。你什么时候开始有一双钩子般的媚眼?”

她挣脱开来,又惊又气,用英语叫道:

“这就是你要说法语的缘故?”这时仆人端来雪利酒。她平静了一些说,“这样你就可以更好地来欺负我?”

她一屁股坐到有着银白色布垫的椅子上。

“我手边没有镜子,”她又用法语说,但语气干脆,“但要是我的眼睛跟以前不同,这是因为我又恢复了健康。恢复健康也许意味着我回到了真正的自我——我猜想,我的祖父是个骗子,我天生就是个骗子,所以我们都是骗子,这下你的好做推断的心理该满足了吧?”

他看来几乎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迪克上哪儿去了——他跟我们一起吃午饭吗?”

她看出他刚才的话其实并没有什么用意,便一笑了之了。

“迪克去旅行了,”她说,“萝丝玛丽·霍伊特来了,要么他们混在一起,要么她引得他心烦意乱,他不得不逃避,心里却对她想入非非。”

“你知道,你到底有些世故了。”

“哦,不。”她急忙申辩,“不,我不是真的——我只是——我只是一个头脑特别简单的人。”

马里于斯送来了西瓜和一桶冰水。厄科尔还想着她的“钩子般的媚眼”,忘了打招呼。他这个家伙是一枚需要敲砸的硬果,而不是已砸碎了只需你拣出果肉就行。

“他们为什么不让你自自然然地生活?”汤米忽然问道,“你是我所认识的最有戏剧性的人。”

她没作声。

“瞧他们把女人弄成这副样子!”他嘲笑地说。

“每个社会都有某种——”她依稀觉得迪克在近旁鼓励她,但她还是顺着汤米的弦外之音说:

“我残酷地作弄过许多男人,但对女人我可不敢冒这个险。尤其是这种‘好心’的欺侮——这对准有好处?对你,对他或对什么人?”

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随后想起她父迪克的情便又沉静下来。

“我想我得到——”

‘你得到了太多的钱,”他不耐烦地说,“这就是问题的症结。迪克没法不受影响。”

她考虑着,这时西瓜端了下去。

“你认为我该怎么办?”

求助于另外一个人,而非她的丈夫,十年来这还是第一次。汤米对她说的每一件事都永远地融进了她的生活之中。

他们喝着葡萄酒。微风拂动着松树的松针,午后的骄阳在格子图案的桌布上投下了斑驳的让人眼花缭乱的光点。汤米从她身后搂住她,贴着她的手臂,握住她的双手。先是他们的面颊,接着他们的嘴唇碰到了一起,一半对汤米的情欲,一半对冲动的惊奇,她不禁发出了急促的喊叫……

“你能不能下午将家庭教师和孩子们支走呢?”

“他们要上钢琴课。不过,我不想呆在这儿。”

“再吻吻我。”

稍后,他们驾车前往尼斯。她想:这么说我有一双骗子的眼睛了?那也不错,一个心智健全的骗子总比一个疯疯癫癫的清教徒好。

汤米信誓旦旦的一番话看来把她从诸如耻辱或责任之类心理负担中解脱出来了。她满心喜欢地以一种新的方式来思考问题。一片新天地展现在眼前,那儿闪现出许多男子的身影,这些男子她无需服从,甚至不必去爱他们。她深深吸了一日气,晃了晃肩膀,转身面对杨米。

“我们直接去你在蒙特卡洛的旅馆吗?”

他猛地刹住车,轮子发出嘎吱一声尖叫。

“不!”他回答,“呵,天哪!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幸福过!”

他们沿着蓝色海岸穿过尼斯,朝地势稍高的滨海路驶去。汤米将车拐个弯,径直开向海边,经过一个平坦的半岛,将车停在了海边一家小旅馆的后院。

这实实在在的情形一时竟把尼科尔吓坏了。在服务台,一个美国人跟旅馆职员在没完没了地争论兑换利率。她来回溜达,外表平静,而内心惶恐不安。汤米在填写住宿登记表——他用的是真名实姓,而给她起了虚假的名字。他们的房间面向地中海,房间陈设简单,但较为整洁。相对于明净的地中海,房间倒显得有些暗淡。他们将要享受最朴素的欢乐——在这最朴素的地方。汤米要了两杯法国上等白兰地酒,当侍者出去,房门关上时,他坐在室内唯一的一把椅子上。他脸面黝黑,有些瘢痕,显得粗豪英俊;他眉毛呈弧形,向上望曲。他犹如一位好斗的精灵,一个果敢的魔鬼。

他们酒还没喝完便急急地走到一起,站在那儿拥抱。随后他们坐在床上,他亲吻她的双膝。她勉强做些挣扎,犹如一只被砍了头的动物,接着便忘了迪克,忘了钩子眼睛,甚至也忘了汤米本人,渐渐地陷下去,越陷越深……

……他起身推开一扇窗户,要弄清楚楼下为什么有越来越大的喧闹声。他的肤色较迪克要黑,但体格要比迪克强壮,在窗口亮光下,他那隆起的道道肌肉清晰可见。此时,他也把她忘了——几乎就在他的肉体离开她的那一刻,她就有一种预感:事情的发展会超出她的想象。她感到莫名的恐惧,恐惧感压倒了其他的情感,如欣喜或懊丧,就犹如暴风雨前必然先有的隆隆雷声一般。

汤米在阳台上小心翼翼地向外张望,并做着报道。

“我只看见有两个女子在楼下阳台上,坐在美式摇椅上晃悠着聊天呢。”

“那些闹声就是她们弄出来的吗?”

“那些闹声是在她们楼下的什么地方发出来的。你听。”

哦,在那南方棉花之多

旅店蹩脚,生意不旺

到别处去看看——

“是个美国人在唱。”

尼科尔摊开四肢躺在床上,眼睛瞪着天花板,爽身粉湿湿地粘在身上,犹如裹了一层白白的外套。她喜欢这房间的空旷,也喜欢那只苍蝇在头顶上飞来飞去的嗡嗡声。汤米把椅子拖到床边,把椅子上的衣服推到地上,坐了下来。她喜欢那套价廉物美的长裙,也喜欢地板上同他的帆布衣服堆在一起的那双平底凉鞋。

他端详着那长方形的雪白的躯体一下子连接上了褐色的四肢和脑袋,他微微一笑,说:

“你整个儿就像是新生婴儿。”

“还有一双媚眼。”

“我会提防的。”

“要提防媚眼可很难——尤其是芝加哥女士的媚眼。”

“我熟悉所有朗格多克①地区传统的民间秘方。”——

①法国南部一地区。

“再吻吻我,汤米,吻我的嘴唇。”

“如此的美国味,”他说,但还是吻了她,“当我上一次在美国的时候,遇到一些姑娘,她们恨不能用嘴唇将你撕碎,直到脸面猩红,嘴唇星星点点地渗出血来——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尼科尔用胳膊肘撑着仰起身来。

“我喜欢这房间。”她说。

他四下看看。

“我觉得这房间过于简陋。亲爱的,我很高兴你不愿意一直等我们到达蒙特卡洛。”

“为什么过于简陋?呵,这是一间美妙的房间,汤米——正如许多塞尚①和毕加索们的画中的光秃秃的桌子一般。”——

①塞尚(1839—1906),法国画家,后期印象派代表。

“我不懂,”他并不想去理解她的话,“又有吵闹声了。我的天!发生凶杀案了吗?”

他走到窗日,又报告起来:

“看来是两个美国水手在打架,有许多人围观起哄。他们是从停在海岸外边的你们国家的军舰上下来的。”他用大毛巾裹住身体,出外走到阳台上。“他们身边还有妓女呢。我现在明白了——无论军舰开到哪儿,她们到处跟着那些水手。不过,这算什么女人!人们总想,只要付钱,就能找到更好一些的女人!干吗非找跟过科尔尼诺夫①的女人!好像我们只看过芭蕾舞女似的!”——

①科尔尼诺夫(1870—1918),旧俄军官。

尼科尔很高兴他见识过如此多的女人,这样,“女人”这个词对他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只要她的气质优于她的躯体,她就能拴住他。

“打他的要害处!”

“哎——哟!”

“嘿,我说得没错吧!”

“再来,杜尔斯米特,你这小子!”

“嘿——嘿!”

“哎哟——哎哟!”

汤米转身走开了。

“这地方看来已没有多大意思了,你以为如何?”

她以为也是,但他们穿衣服之前,又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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