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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名文集-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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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芹煮——母亲煮,再尝那样的味儿。”

哈哈!任凭几个十八元,也买不了这样的味儿!这决不是我的牢骚语;十年来,

每当雷雨天气,我是怎样的想呵。

有时细雨接连下个不住。望天,好像是一大块肮脏的灰布;本来低洼的泥地,

潮湿得被盐卤了一般。和尚在后房睡觉,阴暗的神龛,恍着比萤火更清淡的灯光,

雨风吹来,已经是熄了,却又一亮。倘若在外方有这么个境地,我将感着读了好的

诗歌而起的舒服;现在,气愤愤的不待母亲指定的时间跑回。走进我自己的卧室,

只有长几上的钟滴答滴答的。我退了鞋,横倒在床,心想:“芹最是装狠,拿根黹

到母亲后房做,现得并不……”天井外渐渐听见脚步声了,我急忙把眼睛一闭。

“回来了!……也不盖……”

衣橱轻轻的开着,线毯慢慢的覆盖我的手同下身,我突然又把眼睛一张:

“弄醒了我!”

我极力消出我的气,用我的聪明所想得到的许多强横;然而终于忍不住,笑了。

我们真是别离了又相逢,相逢了又别离,似乎没有比这更多趣的了,然而我总

是不平。做孩子时欢喜吃的食物,母亲还记得,只要是在这季节出世,都拣新鲜的

买回,——很少用在白天,多半煮来消夜。时日太长,没吃到的都吃到了,重复的

便是鸡蛋。消过夜,有月亮,母亲便走在我前;没有月亮,提着灯笼跟在我侧。路

本不远,母亲的话很多,我心里虽然都听见,除了“哼”是没有明晰的回复的。走

到寺门,和尚接着母亲问候了一遍;我打开门房,高声的寻着洋火,母亲拿着灯笼

的时候,不待我第二声已经进来了。

倘若被风吹伤了,我俨然是加了一番力气,大踏步跑回:“哪里像家里有楼板

呢,抬头就看见瓦缝!”母亲窘呵。我喜呵。这晚便可以同芹安睡。可恼的芹,灯

燃着了,还故意到母亲那里支吾一会;母亲很好,催促着,“问他要东西不。”

一天下午,和尚因事出去了,托付我暂时照顾,我的门也就例外打开。这时天

气,穿得着单衫,风幽幽的从窗吹进来。送我馥郁的气息;我拿本诗集,靠着椅子

读。忽然间感着深谷的回声似的,不觉头已偏了,竖着耳朵细听。声音渐渐落实了:

“乖乖儿,不要同你娘斗!”我摔开书去看:院子的这头,站着十二三岁的小孩,

头低着,指甲放在嘴里咬;那头是六十岁上下的妇人,缓步走近小孩,见了我,又

高声道:“那先生不也是读书吗?人总要读书!”院墙颇高,话声空洞而响亮;我

感着秋夜浴月的清澈,摸一摸孩子:

“读书?”

“是呵,娘为他气得哭,——说声上学就跑!”老妇人皱着眉头说。

“不要她管!”

“是呵,信我的话,祖母的话。”

孩子很重的拖着鞋,在老妇人前慢慢走出院了。

我重行拿着书,翻开两页,又摔在一边,望着窗外用水洗了似的深蓝的天空。

和尚回来,我也就回去。

这天是端阳节,家里很忙,打发了这个孩子粽子,那个孩子又来要鸭蛋。我吃

过早饭,仍然往寺里去。香炉旁,有一个孩子寻炮壳,——仔细看就是前次被祖母

调劝的,炮引没有了,药还藏着未炸发,便一颗颗拣起来。小小的手掌再不能容了,

又一颗颗折成半断,在地上扩着圆形:点燃一颗,其余的都嘶的一声放起火花。我

帮着他拣,他问我:

“你不散馆?”

“啊,你们散馆。我没有先生,不散。——前回你是逃学罢?”

他含羞的微笑,并不回答。

“你为什么不信娘的话呢?”

他一心低头拣炮。而我还是问:

“你的爷呢?”

“爷,爷死了。”

“死了,什么时候。”

“不知道,死了。”

我不再惊扰他的拣炮了。后来由和尚的话,知道他便是寺的右角小小一间房子

的男主人。

院子里照常竖着衣架,我以为普通事,近邻借晒场,从没有留心过。一日,偶

然瞥见那老妇人在架旁踱来踱去,我便偷伺秘密似的站在院墙后廊,从圆光彩花形

的洞隙瞧过去。老妇人收折晒在架上的白布被包,坐下草地,反复展平;随又等候

什么,掉头向街。由街走进一个中年妇人,肩膀搭着棉絮,腋下挟的是紫褐色的被

面。这妇人很苗条,细小的脚,穿着灰鞋;棉絮铺在地上了,老妇人清检别的零星

衣件出去,她一个人屈着身子,手里拿着针线,忽上忽下。太阳渐渐西偏,她的头

发渐渐由闪烁转到墨黑;草更显得绿,被更显得白,被面的紫褐映着苍黄的脸,令

我远远感到凄凉了。

以前,傍晚我便回家,芹坐在当户的矮凳,便于早一点相觑,我再有别的牵挂

了,回家之先要登城,——毕竟是乡镇,沿城可以登览。我的两次晤面的小朋友的

屋,后有一块小园,横篱七八步,便是城墙。灌菜割菜,每次看见的,都是小朋友

的祖母;母亲呢,当言由园进屋的门口做针黹,回答婆婆,眼睛才略为一眨。

是风暴之后。我穿着夏布短褂,很有几分凉意,当着正煮午饭的时候,回家添

衣。我的小朋友的很少打开的前门这时也打开了,小朋友嗡嗡哭着,母亲很窘的一

旁站着:

“上街买盐!”

“我不去,你去!”

我不能止步,只得慢一点走;心想,祖母呢?——祖母的声音果从后喊到前了。

距离我家不远的时候,小朋友又笑嘻嘻的走来我的后面,愈是深的水荡,愈是

高兴的踏下去。我说,“鞋子湿了,回去母亲要骂!”不知道是被我说失了体面呢,

还是当心母亲的骂,他也就走上没有水的地方了。我告诉他,“耍一耍罢,这是我

的家”;我是怎样欣慰而悲哀呵,他答着我:“不,母亲等盐。”

这是过去的一个半年的事。现在我在北京,还时常羡念那半年的我,但也不能

忘记我的小朋友,以及小朋友的祖母和母亲。

1923年9月10日脱稿。

小说 四火

四火本来在乾顺猪肉店捉脚。猪肉店的伙计分两等,一是掌屠刀的,称师傅,

一则叫捉脚。捉脚,等于打杂。猪从豢户的猪案里赶出来,以致抱上肉凳——已经

不是猪而是肉了,都只有捉脚的卖气力。不但猪正在杀的时候要他捉猪的脚。

四火姓王。他也有三间茅屋(他只有一个嫂子,侄儿三个,又还小,茅屋,所

以口头上人家都说是四火的茅屋),堂屋占了一间大的,居中,有天地君亲师位,

王氏堂上历代祖宗,九天东厨司命。还有一条贴在一边,是总是发财了,但都等于

无有,因为烟尘。然而到底是红纸。烟尘等于无有,因为都是,反而不见。四火总

是偷油而已。偷油也确乎发财。捉脚偷油,算不了什么,犹之乎裁缝偷布,你自己

莫谈国事——这当然是破一个谜儿猜猜,叫你小心。偷油,当然是偷猪油,猪油贵,

故举之以概其余,所偷尚不止此,猪肠,猪血——总之凡属猪的,除了猪粪,无所

不偷(按,猪粪别有愉者,不过不是在这场合,盖与胡适之先生拜金主义的拾煤渣

的老婆子可以相提并论,牧猪场上常常看见一两个老婆子拿着家伙追踪几只猪,便

是她们)。

乾顺有两位主顾,与乾顺同在一条街上,都是堂客——似乎无须声明,顾主而

是堂客,其为寡妇无疑,一张氏,一赵氏。这个却得首先声明:猪肉店的顾主分为

两种(指豢户而言,吃肉者另算),一卖毛猪,这就是说以猪卖,经了经纪的手称

它一称,赶出门算干净,只付钱来;其二活猪不过秤,宰了再称,猪肠猪血豢户拿

回去,不计斤两,而油也当肉称,称了也准其拿回,扣总数。前者猪一斤钱二百四,

后者肉一斤钱三百。张家大嫂同她的五岁的小姑娘,吃不了什么,“拿回来倒不够

分人!”猪血拿回来煮熟了要端出几碗给邻家吃。也何苦让人家偷?计猪一只。赵

二妈计肉。她有两位令郎,大的不过十一,而另有女婿。而且,赵二妈自己爱猪肠。

而且,“省吃省喝,喂一只猪,吃它一个便宜油!”——哪里有三百钱一斤的猪油

卖呢?语云:“有错买的,无错卖的。”那么反正这里是该屠户吃亏!

闲话少讲,且说四火。四火,不待说,是欢迎赵二妈的。赵二妈的狗儿,也格

外欢迎四火。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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