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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名文集-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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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朝不保夕。又说,柚子平常总是念芹……

“那么,怎不上街去呢?”我突然问。

姨妈手指着柳条盒:

“她忙得连饭也不吃哩!”

柚子端了一把椅子给我坐过之后,本站在姨妈身旁,一手支着腰,一手抚着姨

妈的肩膀,这时转过身把盒子拿起坐下矮凳咕噜着:

“你不打搅,早就绣完了哩!”

“真真是孩子气!你问焱哥哥我说的是不是,刚才还要……”

我一见柚子打开了盒子,知道柚于是快要出嫁了;对于姨妈“那里用不着这些

装饰玩意儿,把这钱用来缝几件大布衣裳”的话,反觉得姨妈太是唠叨,加在柚子

的一伙了。

最后姨妈说:

“芹姐房里悬挂的什么画儿,总是说好。”

“那容易,我一定为妹妹画得更好。”

回到家来,我心里打算,颜料要顶上的,纸不用用绢,可惜须得到外方才有,

不然此刻呵冻写成,岂不早安了妹妹的心?我也——告诉了芹,芹见我为柚子不平,

笑道,“你当年笑我的哩,——其实我的倒有许多是柚子出的花样,比如那枕头上

的两个柿子同如意。①”接着又说,“这画也实在可爱——,那鹅被芦草衬得格外

好看,那腊梅,那篱笆下的鸡,……再画自然又是新鲜样儿。”

①原注:“如意”足一种玉器。梅俗,出嫁的姑娘在枕头上绣些花样,义取双

关:两个柿子同如意,是说“事事如意”。

我躺在床上,这种种都浮上心来。我这回的归家,固然不专为柚子妹妹的画,

有了画也实在使得我一路上更觉高兴,而谁知竟因了姨妈病笃要目睹柚子妹妹的婚

事而提前了嫁期。“现在送去不呢?相隔虽只半年,怕未必还是那纺车脚下捧着柳

条盒同妈妈争闹的姑娘的心情罢?”我吃过饭打开网篮清检带回的东西这样想。

晚上我们家人在院子里乘凉,钟楼上报三更,母亲才催我们去睡。我同芹常相

恼悔,新婚夜匆匆混过了,以后要于久别后的团聚,在灯前月下仔细道离情;现在

走进房来,忖着大家已经就睡,静静的走到阶沿,对着天井坐着。阶下一方砖地,

满长青苔,两钵玉簪花在中间放着,依稀的星光可以辨出白的花来,不时一阵风吹

送蘸郁气息。天上的星,我越看越丛密,觉得很是不可思议。我们的话,比蟋蟀的

叫声还低,芹的声音的清脆以及流水一般的说了又说,也实在赶得上蟋蟀。同时我

们也在笑,不过只有各人自己才能够觉察罢了。我问道:

“我们第一次交谈,你记得吗?”

“你倒还不及我们姑娘!”

“柚……”

“不谈这个罢。”

记得正是这初夏,我同柚子都住在外祖母的家里。大人们忙庄稼去了。柚子、

芹对坐在后房做针黹,各人的装线的盒子里还放着一本《女儿经》,互相挑选着背

诵。房面前是篱墙围着的一方空但,出但便是河坝,我们从坂里回来,总是沿坝朝

这里进。吃了早饭,我跟外祖母去看插秧,——在坝的中段一棵枫树下,把锄头粪

铲的柄垫着坐,插秧的人不时也上来喝茶,用泥罐装着的茶三四罐,都是外祖母亲

自提来的,喝完了又回去提。

坝的尽头有一家粑店,是专门卖给过路的人吃的,间或也送到外祖母的村庄来

——说是外祖母的村庄,其实就是外祖母罢了。我坐在坝上,渐渐失了最初的高兴,

一个一个爬在腿上的黑蚂蚁都拿来打死出气,外祖母也就看出来了,笑道,“你看,

那边!”我掉转头,卖粑的婆婆顶着粑篮走来了!我才又醒了瞌睡一般,翻起身张

开眼望着那婆子走来的方向。秧田里也在笑:“今天奶奶是赏我们的,哥儿没有分!”

然而我知道这是戏弄我的,他们不吃这个,——对粑还塞不了他们的嘴。

我围着粑篮吃,外祖母另拿两份递我:“送给你柚子妹妹……”说着停住了,

然而我已经懂得,接着向家里跑。河里咕咚咕咚,偏头望,一队鸭子在泅水,——

走近篱墙才看见芹正站在门口,卒然道,“这是你的,”芹笑接着,我却羞红了脸

了。柚子也捏着针黹哈哈的笑出房门来了。

我实在不好意思抬头望柚子,柚子立刻不笑了,把针穿在褂子上,接下粑来,

——这时芹走进她妈妈那边去了,柚子倚着篱墙吃粑,我抬些小石头朝河里掷,隔

岸的鹧鸪叫,我也学着叫:

“‘快活快活!’”

柚子笑道:

“是呼焱哥哩!听:‘焱哥快活!’”

我仿佛这是非报复不可的:

“是呼柚子:‘袖子快活!’”

从后廊传来母亲的咳嗽,我们的暂时默默才又搅动了。我伸手合在芹的上面,

彼此都有点冷意,依然静静的走进房门,灯光下映出我们的面相,觉得为什么分成

了两个,更不知世界上除我们外还有人了。

1924年9月作。

小说 河上柳

陈老爹向来是最热闹没有的,逢着人便从盘古说到如今,然而这半年,老是蹲

在柳树脚下,朝对面的青山望,仿佛船家探望天气一般。问他,“老爹,不舒服了

吧?”他又连忙点头,笑着对你打招呼。这原因很容易明白,就是,衙门口的禁令,

连木头戏也在禁止之列了,他老爹再没有法子赚钱买酒,而酒店里的陈欠,又一天

一天的催。

清早起来,太阳仿佛是一盏红灯,射到桥这边一棵围抱不住的杨柳,同时惹得

你看见的,是“东方朔日暖”“柳下惠风和”退了色的红纸上的十个大字——这就

是陈老爹的茅棚。这红纸自然是一年一换了;而那字,当年亏了卖存联的王茂才特

地替老爹选定——老爹得意极了,于照例四十文大钱加成一条绳串,另外还同上

“会贤馆”,席上则茂才公满口的“古之贤人也”。

陈老爹也想到典卖他全副的彩衣同锣鼓,免得酒店的小家伙来捣麻烦,然而天

下终当有太平之日——老爹又哼哼的踱出茅棚了。

“真正反变!连木头戏——”

这时老爹不知不觉转到隔岸坝上“路遇居”的泥黄山头,“姜太公在此,诸神

回避”,不出声的念给自己听——也许只是念,并不听。其实老爹所看见的,模模

糊糊一条红纸而已,不过“姜太公”也同“柳下惠”一样,在此有年罢了。

太公真个立刻活现了。

陈老爹的姜大公同郭令公是一副脑壳——我们在“祈福”时所见的,自然,连

声音也是一般,而我们见了令公,并不想到太公。现在浮在老爹眼睛里的,是箱干

里的太公了——老爹也并不想到令公。

老爹突然注视水面。

太阳正射屋顶,水上柳荫,随波荡漾。初夏天气,河清而浅,老爹直看到沙里

去了,但看不出什么来,然而这才听见鸦鹊噪了,树枝倒映,一层层分外浓深。

老爹用了平素的声调昂头唱:

“八十三岁遇——”

劲太大了,本是蹲着的,跌坐下去,而刚才的心事同声音一路斩截的失掉了。

那鸦鹊正笔直的瞥见,绿叶育天,使得眉毛不住的起皱,渐渐的不能耐了,拱着腰,

双手抱定膝头。

“三天没有酒,我要斫掉我的杨柳——”

说到这里,老爹又昂一昂头:

“不,你跟我活到九十九,箱子里我还有木头。”

接着是平常的夏午,除了潺潺水流,都消灭在老爹的一双闭眼。

老爹的心里渐渐又滋长起杨柳来了,然而并非是这屏着声息蓬蓬立在上面蔽荫

老爹的杨柳——到现在有了许多许多的岁月。

漆黑的夜里,老爹背着锣鼓回来,一走一窜的唱:

驼子妈妈不等我上床了,

桥头上一柱灯笼,

驼子妈妈给我照亮了。

灯笼就挂在柳树上,是老爹有一回险些跌到桥底下去了,驼子妈妈乃于逢朔的

这趟生意,早办一枝烛,忖着时分,点起来朝枝头上挂。

从此老爹更尽量的喝,驼子妈妈手植的杨柳,也不再只是受怨——这以前,一

月两遭生意,缺欠不得,否则是黑老鸹清早不该叫,“不是你的杨柳,老鸹哪里会

来呢?”

杨柳一年茂盛一年——那灯笼,老爹不是常说,可怜的妈妈最后还要嘱咐,带

去而又记得点回吗?

清明时节,家家插柳,住在镇上的,傍晚都走来攀折,老爹坐在门槛:

“密叶就好,不伤那大——”

人散夜静,老爹自己也折一枝下来,明天早起,把桌子抹得干净,一枝劈成两

份,挨着妈妈的灵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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