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但想不到事情的变化竟这样不能捉摸,说是第一天就来的,如今已经到了第三天,人也不来,也没有信来,究竟为什么呢?
对着展览会的入口,秦枫谷已经用一种绝望的眼光守候着。他知道一定有绝大的变故阻止她来了。他的守候,不过是自己欺骗自己而已。
——我不能再遵守我的诺言,我只得冒险了!
吃了晚饭,他再也不能忍受这种难耐的苦闷,一定要揭开这个哑谜。他偷偷独自走了出来,按着朱娴所抄给他的住址,开始了探险的行动。
深秋的晚上,亚尔培路的下段,越过了回力球场,显得异常的冷落,只有偶然一辆汽车,闪着红色的尾灯从他眼前滑了过去。被夜风摇荡着的路灯,冷冷的在街心撒下了一圈大的影子。
远远的望见了清源坊,他的心不由的跳了起来。像是做了什么亏心的事情一样,他回头向后面望了一眼,然后就屏息从街对面很快的走了过去。他不敢多看,只用眼角扫了一下,好像有人在注意他的举动一样,匆匆的低了头走过去了。
走过了十几家人家,他又鼓起勇气,装做寻错了门牌一样,穿过街心,沿着清源坊的一面走了回来,但是走到清源的弄口,他心跳着向里面仔细望了一眼,里面冷静的没有一个人,他又脚也不停的走过去了。
“该死的,这样的没有勇气!这次一定进去!”
第三次又走回来的时候,他这样坚决的对自己说。
七八、心的巡礼
不用说,秦枫谷虽然下了最大的决心,但是第三次经过清源坊的门口,仍鼓不起走进去的勇气。他不敢再走回来,只得沿了亚尔培路一直走了下去。
他从亚尔培路折人辣斐德路,从辣斐德路转入迈尔西爱路,又走上霞飞路来。在清冷的路上,他只是嘲笑自己的无能。并没有人留意他,而且也没有人认识他,更没有人会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他为什么会几次不敢走进去呢?
其实,走进去又怎样?敲门吗?从门缝里偷望一下吗?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有一个愿望:至少也要望一望她所住的房屋,望一望窗里的灯光,用以安慰自己,知道她是住在这里面。至于敲门进去。他自己不敢想,他自己不能断定他自己有没有这勇气。
但是,不亲眼望一望她所住的房屋,他是不甘心的,而且也不肯放过自己的。从霞飞路又折人亚尔培路的时候,他对自己说,这一次无论如何也得走进去一下了。
过了回力球场,亚尔培路更显得特别的清冷。停在弄口的一个黄包车夫,好像并不曾认出他是往返从这里经过了几次的人,每次总向他兜揽生意。他因了这一点暗示,知道是自己心虚,别人决不会留意他的行动,而且根本也没有人在注意他,于是经过清源坊弄口的时候,他牙齿一咬,下了最后的决心,用着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使自己走进去了。
清源坊都是一上一下的单幢小洋房,他低头走几步,才敢抬起头来望望两旁的房屋。右面人家门牌号数已经是二十六号,他知道朱娴的家是在前一条弄里,便索性将错就错,一直走到弄底,才像找错了门牌一样,又匆匆的走了回来。
短短的围墙里,每家人家都从窗帘的缝隙里漏出灯光,显出一种和平安静的空气。他从弄口的市道转入第一弄。第一弄的头一家是一号,他知道再走过十八家就是朱娴的家了,心里不由地跳了起来。他低头走了过去,走到二十一号才敢回过身来,向十九号望了一眼。
十九号的楼上是黑的,只有楼下客厅里有灯光。明亮的灯光,从垂下的窗帘缝隙里,水一样的漏了出来。
——也许正在吃晚饭吧?她的家庭情形怎样?父母在吗?还是住在亲戚家里?她住在哪里?楼上没有灯光,难道不在这里吗?
这许多凌乱的问题,立时涌到他的心上。他脚也不敢停步,好像每家人家有人在窥探他的行动,又匆匆的走了出来。
虽然只是望了一眼,但他心里轻松了许多。像是一个虔诚的宗教巡礼者一样,已经辛苦的达到了圣地,获得了精神上的安慰,旁的奢望已不敢再想了。
——是的,她就住在这里,就在这有着灯光的客厅里。与我是如何的接近又如何的远隔哟!怀着这样感伤的情绪,走出清源坊弄口的时候,他听见后面有急促的皮鞋脚步声,便头也不敢回的更快的走了出来。
走到马路的对面,他回头一望,走出来的人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接着拍的一声,这个人打开停在弄口的一辆跑车的车门坐上去了。
七九、解约罢
刘敬斋今晚所办的交涉,虽然不曾全部解决,但是离开他的丈人家里的时候,已经获得了相当的段落。
未婚妻今晚向他所表示的态度,是他从来不曾见过的。他完全猜测不透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变化,但他是深于世故的人,第一,他看出来朱娴并没有真正的不名誉行动;第二,他知道朱娴目前的态度虽然强硬,但她是不会真正的反抗父亲的,因此他索性认清了目标,要他的丈人负全责,单独去说服他的女儿。自己不愿多开口,以免引起双方感情上的冲突。
他向来对于朱娴是满意的,虽然知道和她父亲的一点经济关系,未免使女儿心里总有点不舒服,但他却以为人为未尝不可以回天,而且这一点缚束未必不是一种保障。
他知道现在是最适宜发挥这种保障的权威时候了,所以经过了一时感情冲动上的怒气之后,便平心静气的辨别了事情的真相:将责任完全放在他丈人的身上。
朱彦儒的心里当然是明白的,而且更知道女儿的婚事如果决裂了,会影响到怎样的局面上去,所以对于他女婿含有威胁意味的暗示的话,完全无条件的承受了。
“我不想再向她质问了,以免引起大家感情上的冲突。我想只要老伯和伯母细细的向她劝导一番,她当然会明白自己的错误的,我只要她觉悟就是了;别的儿戏的话,我只能当她是感情冲动而已。”
“当然当然,我要好好的教训她一番。平时向来听话的,近来真是变了,竟这样的不明大体起来。你让她一步,只当她孩子气罢了。旁的事由我去办理,我包你有满意的答复。”
送着女婿走了以后,他在楼下静坐着沉思了一会,就上楼到女儿的房间里去。
朱娴正倒在床上低低的哭着。
“小娴,”父亲喊了一声,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你不能这样的胡闹,你简直在和我作对了。”
朱娴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睛已经哭红了,她摇着头说:
“我并不和父亲作对,我是和自己作对。”
“你平素很明白的,现在怎这样糊涂起来?你想,你和自己作对,不就是等于和我作对一样吗?你想,你刚才对敬斋的态度,叫人家怎样受得下去?你要知道,他并没有得罪你,错的是你自己。”
“我不要他干涉我的行动!”
“干涉你的行动?你忘记他是你的什么人了吗?他当然有他的责任。”
“他不满意,尽管解约好了。”
这一句话,真使得朱彦儒吃了一惊。想不到素来温顺的女儿,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眉头一皱,女儿的心事已经明白一半了。决不仅是一张画像的简单,说不定女儿更爱上这位画家了。不然,为什么瞒了不愿使家里知道,现在的态度又这样的坚决呢?
“你想,你这样做,对得起家里,对得起我吗?”父亲的声音苍凉起来。
女儿突然又蒙着脸倒在床上。
八○、来了
独立美术展览会已经开到第四天了,参观的人很拥挤。这次展览会无疑的在社会上获得了空前的佳誉,尤其是秦枫谷的那幅《永久的女性》更博得了普遍的赞赏。但这一切的光荣,因了朱娴的事,在秦枫谷忧郁的心上,变得毫无光彩了。他是第一次真挚的,热烈的迷恋着一位女性,同时也是第一次在最幻想关头遭受了意外的打击。他的人生观变了,性格和兴趣也变了。艺术上的成功已经不能掩盖他恋爱上的苦闷,朋友间的谈笑也不能医治他心上的寂寞。他开始沉默寡言,心神不定起来了。
展览会的第四天,他仍抱着绝望的态度等了一个上午。他明知朱娴决不会来,但他忍不住自己欺骗自己。将近吃午饭的时候,他希望写给朱娴的信,今天或许有回信了,便决意回江湾去看一次。临走的时候,他还是不肯死心的嘱咐他们说:
“如果有谁来找我,请问明白了姓名,说我下午来。”
他真想特别嘱咐他们,如果来的是女性,最好请她等待一刻,用汽车去通知他,他会插了翅膀飞来的。
朋友里面只有张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