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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夜里几乎没有睡觉。在灯下对着新画好的画,兴奋得月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他差不多做遍了所有的梦,什么都想遍了。
兴奋的神经使他不能安睡,但是他并不觉得疲倦,一清早又起来了:脸也不曾洗,便对着那幅画又呆呆的看了好久。
一阵脚步声将他从出神中惊醒,他站起来从窗口一望,张晞天和朱逸萍,后面还跟着徐厉,大家手里挟着些包裹,已经从小路上嘻嘻哈哈的走来了。
他看看闹钟,已经是上午十点钟。
四六、荣誉奖
秦枫谷的这幅画像,对于他的朋友们,确是一个惊异。谁也想不到他这几天在家里竟是画这幅画,而且画得这样的好。大家见了这幅画,都同声称赞,认为不仅是秦枫谷个人的杰作,简直是独立美术社整个的光荣。徐厉说:
“有了这幅画,独立秋展即以一幅画来开幕,也是毫不惭愧的事,如果在巴黎倒是一件艺坛惊天动地的盛举哩!”
“我提议,今年我们的荣誉奖,毫无疑问是该颁给阿秦了。”张晞天说。
“当然,当然!”大家都同声附和。
“且慢且慢。”秦枫谷高兴的笑着,“最大的杰作并不是我的这幅画,而是这位画中人哩!同她比起来,我的画真是毫无精彩。”
“今天一定会来吗?”后来的王少白问。
“阿秦,你老实的招来罢,你怎样认识这位朱小姐的?”
爱开玩笑的丁明瑛又在追问。
“快点说,快点说。不说,我们停一刻要包围她了。”
秦枫谷怕他的朋友们真要这样的恶作剧,等朱娴来了要使她为难,只好说:
“你们静静的,待我老实的向你们宣布罢!”
于是他将见了《中国画报》封面的事,以及写信去问,在霞飞花店门口遇见她,她答应给他回信,后来竟自己来拜访他的事,原原本本的都说了出来。
“怪不得那天阿秦手里拿着《中国画报》行色匆匆,原来为的这件事哟!”
“怪不得好像很熟的,说不定我在霞飞路也遇见过的。”张晞天说。
秦枫谷怕他们要在朱娴面前向他开玩笑,叮嘱着说:
“这位小姐很严肃,而且很害羞的,你们不要乱开玩笑,使得人家难堪哟。”
“我决不开玩笑。”丁明瑛说,“我知道你这几句话是为我而发的。我停刻只想问她一句正经话,问她什么时候请我们吃这杯喜酒,可以吗?”
秦枫谷还不会回答,张晞天像是记起了什么似地,将他拖到一旁,低声的问:
“小罗呢?她到哪里去了?这几天来过吗,她知道吗?”
秦枫谷的脸色一沉,说:
“她这几天恰巧到杭州去了,也许就要回来。我哪里顾得这许多?难道为了女朋友,我便放弃艺术吗?”
“不过,你该向她解释一下,省得有无聊的误会。”
“这件事完全要看她知趣不知趣了。”这是秦枫谷带着坚决声调的回答。
四七、庆功宴
午饭的时候,独立美术社的社员,差不多都来齐了。寂静的秦枫谷的画室里,这一天显出了稀有的热闹。他们将他这画像供在厢房上首的正中,端端正正的靠在一只画架上,下面放着从房东家里借来的圆桌,他们每个人来的时候,差不多都带了一点礼物来,有的是水果,有的是点心,有的是罐头食物,爱喝酒的王少白更带了一瓶五加皮来,加上秦枫谷昨天自己去定的菜,已经错落的摆满了一桌,在主客兴奋的谈笑下,大众都准备今天要尽情的狂欢一下。
秦枫谷的心中,今天更是说不出的高兴。大愿已酬,无论对于艺术,对于人生,他这时都觉得一无缺欠了。
“朱小姐怎么还不来呢?”有人这样问了。
“她要吃了午饭才来,我们先喝酒罢。”秦枫谷说。昨天朱娴本不肯答应来,无奈秦枫谷再三的要求,她才答应了。她怕人多了,难免不间接的有人传到她家里去,但是看了秦枫谷那种急迫的样子,好像如果她拒绝了,便要令他失望,她只好答应了。
“我仍旧吃了午饭来。请你原谅我,我不会喝酒,而且不惯和许多陌生人谈话。”
就是为了这点,所以秦枫谷才再三叮嘱朋友们不能在她面前取笑。
“好的,我们大家坐齐,为了庆祝秦枫谷这张画像的成功,我们该每人敬他一杯酒!”
这是张晞天的提议。
“赞成赞成!”大家都附和着。秦枫谷本没有仆人,今天从房东那里借来的一些用具,大家动手自己分配了起来。
“我看这么罢,”大家坐下了以后,秦枫谷站起来说:“你们要祝贺我成功,我也该感谢你们的鼓励。我看这么罢,我们大家干一杯罢。”
他说着,举起了酒杯。
“也好也好,停一刻等朱小姐来了,我们再一同敬她的酒。”丁明瑛说,她第一个擎起酒杯也站了起来。
“敬祝秦枫谷的成功!”
“敬祝秦枫谷的艺术万岁!”
在欢笑声中,各人都无异议的站了起来,彼此碰了一杯,一口都喝干了。
“谢谢诸位的好意,”秦枫谷笑着说,也坐了下来,“请随意的吃罢,眼明手快要紧,吃了亏我主人可不负责。”
房里暂时沉寂了,这一群在艺术道上携手努力的朋友,这时都转变了他们努力的目标。
四八、加冕
这真是难得有的盛会,大家都尽情的欢笑,其中尤其是了明瑛和张晞天,两人更闹得厉害。
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大家正在放言纵论艺坛现状的时候,忽然有人喊着:
“你们快看,有谁到这里来了!”
说这话的是独自倚在窗口的朱逸萍,大家都一齐回过头去。第一个站起来的秦枫谷,他在窗口张望了一下,说了一句;“是她来了。”随即跑了出去。听见这句话,大家也随着一齐站了起来。
“我们到大门口排队去欢迎我们的皇后罢!”张晞天高声的喊着,一声附和,一起拥了出去。
来的果然是朱娴,穿了一件黑色的短大衣,灰色细条子的旗袍,手里也拿了一包东西,已经走进院子里来了。
她竟然如约来了,看见了许多人,好像有点吃惊。她趑趄了一下,终于微笑着走了过来,秦枫谷赶着迎了上去,嘴里说着:
“好极了,我来给你介绍,都是我的朋友,而且都是画家。”
同时,其他的人都在门口一字排开,所有的眼睛都贪婪的吸住了朱娴的每一部分。喝得有点醉了的张晞天和诗人李慕陶,更仿效着十八世纪的骑士风度,用右手掩在胸前,深深的鞠躬:
“欢迎欢迎,欢迎我们的皇后。”
这样子使得朱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秦枫谷连忙赶着介绍:
“这位是朱娴小姐,是我们独立美术社的最忠实的拥护者!”
接着,他将所有的人,都一一的给朱娴介绍了。他说:
“这都是我的朋友,都是为了那一张画而来的。你看,他们高兴得都有点喝醉了。”
“啊哟,都是大艺术家,我真不知道要怎样称呼才好哩!”
在近十对的眼睛中,今天的朱娴果然名不虚传。颊上薄薄的染着橙黄色的胭脂,两道细长的眉毛正合着中国古典美的“长眉入鬓”,头发照例是沿着右额松松的掩了下来,条纹的旗袍更显出了身材的婀娜,艳而不俗,态度于大方之中带着少女的羞涩。她的出现,使得所有的人的眼睛顿然觉得光亮了。
走进去了以后,大家都同时朝上面的画望了一眼,又都回脸来望朱娴,好像要作个比较。见了他们将那幅画竟端正的供在正中,她不由笑着说:
“啊哟,这样供着,倒像是给我开追悼会哩!”
“不是不是,快来快来,我们先各人敬一杯酒,庆祝我们的皇后加冕罢。”张晞天这样嚷着,简直有点醉意了。
四九、不速之客
经不起大家的劝诱,朱娴勉强喝干了半杯白兰地,推托不会喝酒,怎么也不肯再喝了。她知道今天要绝对保持自己理智的清晰,不能有一丝大意,否则便要有不可收拾的事发生了。对于张晞天等人调笑的话,她只好装做听不懂或者没有听见,不加理睬。她虽然很明白他们的用意是什么,但是既然到了这里,而且事情已经做到这种地步,她也只好一切任之了。她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辩解的,只有听其自生自灭。况且,自己心里不是确是憧憬这种生活吗?
是的,像今天这样和许多陌生的男子在一起吃酒谈笑,在朱娴的生活中还是第一次。她虽然心里有点害怕,有点不惯,但是同时却又在羡慕。你看,他们是多么的自由,生活中是充满了怎样的艺术乐趣。虽然都喜爱开玩笑胡闹,但他们的戏谑是与一般的人截然不同,随处都含着艺术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