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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这一切,他不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三九、谎
想到昨天晚上在家里,父亲问她的话,这一天下午,朱娴真有点不愿再到秦枫谷那里去。昨天晚上,吃过了晚饭,在继母房里谈天的时候,父亲突然的问她:
“小娴,敬斋说他银行里有个位置,想叫你去,你去吗?”
“我不去,”她笑说回答,“等爸爸真正的没有饭给我吃的时候,我再去找职业罢。”
“但是你这样闲在家里总不是事的,又不读书又不肯做事。”父亲说着的时候,划亮了一根火柴点起烟卷。
“他向你说起别的事吗?”朱娴问。
父亲仰起脸来望着她,拿着火柴的手停顿着。他不懂她的话。
“你说什么?”
朱娴笑了一下,像是要说出什么来,但是却又停住了。这一下,父亲听懂了她的意思。
“并没有说起什么。”父亲说,“大概他仍旧是老主张,至迟明年春天便要举行吧,他和你说起过吗?”
朱娴摇摇头,接着又说:
“你看,这样我何必还要找职业,去读书呢?”
“真的。”父亲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说,“昨天他说早几天有人在霞飞路见到你,和一个男子在谈心,有这回事吗?”
朱娴的眼前闪过一阵阴影。她皱一皱眉头,但是却毫不踌躇的回答:
“有的,就是这几天睡在北四川路福民医院里张小姐的表哥,我在一家花店门口碰见他。就是他告诉我张小姐的病的,谁这样多事?”
她问她父亲。
“不要管他,”父亲说,“人家不过偶然问起罢了。怎样,这两天她的病好些吗?你明天下午还要去吗?”
“还要去几天,她简直太没人照应了。”朱娴说。
这是她说的谎。她捏造了一个同学在福民医院生病,每天下午从家里跑到江湾去。
想到父亲昨晚所说的这些话,为了免生是非,她今天真不愿去,但是想了一下,觉得事情已经做到欲罢不能,而且还想微微的对于自己的环境起一点反抗,她终于又去了。
秦枫谷用着更大的热忱接待她。他竭力捺住自己的心,不使想到别的事上去,时时躲避她的视线,努力专心去作画。他的话说得更少,举动有时也更慌张了。
这一切,朱娴都注意到了,她已经感觉到将要发生一些别的事。但是她自己不愿意想,也不敢想,她只好听从命运的摆布了。
四○、母亲
为了要使画面上获得更好的效果起见,秦枫谷在休息的时候,便和朱娴谈起他过去的事。
他说他从小就死去了母亲,没有尝过最可贵的母爱的滋味。他画这幅画像,便是想纪念他母亲,于描写女性的美丽和永久之中,更要显出普遍的母性的慈爱。所以他寻找对象的目的,不是要一个足以倾国倾城的诱惑女性,乃是要一个端庄淑静,仪态万千,能够得上古时候皇后资格的伟大的女性。
这几句话,使朱娴听了很感动,忘去了昨晚所听见的闲话的不快。她也是从小就没有母亲的人,现在的后母虽然对她很好,但是终不是自己的生母,想起了总使她心上有一种缺憾和寂寞。现在知道秦枫谷也是没有母亲的人,而且他想借这幅画来纪念他的母亲,自己给他画像,可算是间接的对于母亲也尽了一分心意。她觉得为了这事即使真受了一点闲话,也是值得的。
“我想,世上最可怜的,要算从小就失去母亲的孩子了。”朱娴说,“没有母亲的孩子总是寂寞可怜的,即使长大了也改不掉,总带一点寂寞沉静的性格。我知道我自己是这样,现在听你说了,觉得你也有这种性格,你说对吗?”
她的话里面带着极大的同情,她最初已经觉得秦枫谷不像一般的男性,现在才知道他所以具有这种温静性格的原因了。
听了她的话,秦枫谷低了头不回答。他竭力压住自已被这几句话勾引起来的感情,不使它暴发出来。过了一刻,他才说:
“所以我想努力画这幅画,为自己,可说也是为一切失去母亲的孩子留个纪念,只不知自己的能力是否够得上而已。”
“我祝你成功。在这上面我尽了一点力,对于我也是一种安慰哩!”
“寂寞的人,有时连友谊也不容易获得的。”
听了这话,朱娴抬头向他望了一眼,随即又望了别处说:
“这样说来,我们的身世很相同,倒是两个同样可怜的人了。”
“那么,应该同病相怜了。”枫谷突然又笑了起来,“我们应该是朋友了。”
说了,抬起眼睛看朱娴的脸。
朱娴突然将脸转了过去,用着带笑的声音回答:
“难道我们此刻还不是朋友吗?”
秦枫谷的脸上更显出了笑容。听了她的回答,他像是记起了什么似地,突然走过去拿起了调色板。
四一、信任问题
经过了四天的努力,朱娴的一幅画像,除了细部的描写外,全体差不多完成了。对着逐渐完成起来的画面,秦枫谷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他最初很胆怯,怕自己过于细心,得不到期望中的效果,后来又因为自己心里不安定,更怕画坏了。但是竭力镇定自己的结果,四天的努力总使自己感到了相当的满意。就是从朱娴的口中,他知道她对这幅画也很高兴,觉得在女性的虚荣上她很满足,同时他也不曾降低了艺术上的水准来求像真。
整个画面的色调是冷的。沉静的天蓝褐色和柠檬黄布满了全画,只有面部的愉快的肉色,发挥着它的温暖性,与全画的冷静的调子对照,在娇艳之中带着庄严,使人感到深深的渗入画中的画家的严肃和热情。
是一个可爱的青春少女的画像,但是同时又带着女性神圣的尊严,使人唤起一种宗教上的虔敬和景慕。
虽然尚未全部完成,但是立在自己的作品之前,秦枫谷觉得自己的理想总算实现一部分了。由于对于自己艺术的满足,他对朱娴更深切的感激了。
“娴小姐,画好了之后,我该用什么来表示我的感谢呢?”
“我不是早已说过了吗?”朱娴靠在沙发上笑着回答。
“是说将把这幅画送给你吗?”
“我知道你是舍不得的。”
“并不是舍不得这幅画。”秦枫谷说,用手巾擦着洗净了的画笔,“能送给你,我是再高兴不过的事。不过我们不是时常有机会可以见面的,也许画好了之后,便要大家永不见面了,所以我想留这幅画作个纪念,纪念这短短的几天的友谊。”
“你怎么知道以后不会见面了呢?”朱娴问。
秦枫谷冷冷一笑,说:“小姐府上的住址到今天还未蒙见告,叫我以后到哪里去拜访呢?”说了,两只眼睛定定的望着她。
朱娴将头低了下去,叹了一口气说:
“我不希望有人到我家里去,实在是我的苦衷。但是我请你不要误会,我们不是很好的朋友吗?我以后不是依旧可以来拜访你吗?”
“万一你不来,我难道再到霞飞花店门口去等你不成?”秦枫谷说,他简直有点孩子气了。
“这一点信任是该有的。”朱娴说。
“既然说有信任,那么,何以见得我是没有信任的人呢?你将住址告诉了我,叫我不要来找你,难道我一定来吗?一定会不守信吗?”
这几句话难得朱娴无口可开,她只好仰起脸来向他摇摇头,微微的笑着。
四二、友谊
朱娴虽然知道这样将住址瞒了不告诉秦枫谷,难免使他不高兴,但是因了自己的环境关系,实在还是不让他知道的好,所以她只好说:
“我们既然说得上是朋友,那么,即使画像画好了,我也可以时常到这里来玩,不知道地址,不是并不得事吗?”
“如果你不来了呢?”秦枫谷问。
“那是不会有的事。”她很爽直的回答,“万一我有事不能来了,好在你的住址我是知道的,那时我自然会写信给你,将我的通信处告诉你,我们大家可以通信。好吗,你说这样好吗?我们俩人就在这条件之下妥协罢,不必再提这件事罢。”
她的话,于恳切之中:几乎带着一点请求的口气。
虽然秦枫谷依然不曾知道她的住址,但是这几句话使他心上感到了一种满足。他觉得从这几句谈话上,可以证明朱娴和他自己一样,对他很有好感,几日的相识,无形中已有相当的友谊存在了。她已再三向他保证她以后会时常来的,那么,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就在这样条件之下,他们两人结束了这个问题。
在开始的时候,秦枫谷对于自己的这幅画像有着一种心理上的矛盾。他一面希望能早日画好,自己的理想早日实现。但这是属于艺术上的热望,同时画了两天之后,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