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回家吧。你也跟我一块儿回去吧。市子天天盼着你呢!”
“伯母她……”
阿荣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佐山若无其事地起身出去了。
同往常一样,他们去有乐町站坐车。阿荣迈着碎步紧跟在佐山的身后。
佐山的背影给人一种安然的美感,但是今天却宛如一堵墙横亘在阿荣面前,令她不敢随便张口。
此时正值下班回家时间,电车大都拥挤不堪,汗臭难闻,目蒲线亦是如此。这拥挤的电车中,佐山和阿荣被分作两处。
过了洗足①以后,电车内空多了,佐山和阿荣终于坐到了一起。然而,两人一句话也没说,佐山只是默默地看着报纸。
①地名。
仅仅过了四五天,佐山对阿荣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竟然变得很生分。这种态度对年轻的阿荣来说是十分残酷的。她感到自己仿佛站到了悬崖边上,面前就是黑洞洞的崖底,她害怕极了。
阿荣任性刁蛮,说话刻薄,常常使人不愉快。可是,人家一旦真的生起气来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很委屈,怨天尤人。她在心理上尚未脱尽稚气。
她以这种孩子般的心态当然无法理解佐山今日的态度。
她以为佐山还在为自己那晚喝醉酒而生气呢,市子恐怕也不会高兴。自己说很快就回来,可是一去就杳无音信。她担心市子会把母亲忘记留下地址的事也归罪于自己。
除了这些以外,最令她惴惴不安的是,佐山夫妇趁自己不在的这几天谈论自己时的那种“夫妇”的感觉。
阿荣崇拜市子,尊敬佐山。可是,当二人合为“夫妇”时,她有时会产生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情深意笃、长相厮守的中年夫妇对于身边的年轻姑娘往往怀有戒心。
阿荣是根本体会不到夫妻之间的那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感觉的。
她亲吻市子、纠缠佐山均是出于对二人的极度爱恋,同时亦不可否认她有插足二人之间窥视他们内心世界的动机。即是说,这也许是一个女孩子对夫妻这种形式的一种扭曲的反抗和厌恶心理在暗中作祟吧。
由一对关系破裂的夫妻抚育成人的阿荣,内心深处对作为“夫妻”的佐山和市子怀有某种憎恨心理,什么“感情好的夫妻”,想起来就令她作呕。
刚一下电车,阵阵的晚风便由多摩河上吹了过来。这风亦使人感到盛夏已至。
佐山仍是一声不吭。
阿荣的心情渐渐烦躁起来,她不愿带着这种不痛快的心情出现在市子面前。她感到胸腔憋闷得几乎快要爆炸了。
刚一踏上无人的坡道,她便歇斯底里地对佐山吼道:
“太过分了!伯父您实在是太过分了!您生气不理人家,难道要把一个女孩子活活憋死吗?”
佐山惊愕地站住了。
“我根本就没生你的气呀!”
“骗人!骗人!您跟伯母合伙……”
“合伙……‘合伙’是什么意思?”
“就是同谋犯!”
“同谋犯?”
“不错!您跟伯母合伙像对待不良少女一样……”
“不良少女?”
“是的。你们两人把我看成了不良少女!”
“荒唐!”佐山笑道。
“您和伯母表面上显得很亲切、很了不起,可是实际上却一点儿也不理解我。你们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儿!”
“也许是吧。”
“我就讨厌您这样!满脸慈祥,慢声细语……”
“你连我的脸都讨厌了吗?”
“我所说的‘讨厌’是指您和伯母的做法。”继而,阿荣又气愤地说,“哼,你们怎么想的,我都知道!”
“哦?你的性情怎么变得怪起来?”
“对,就是这么怪!我的性格比妙子还要怪!”
“你不要拿妙子比!”佐山正色道。
“你的父母都来到了东京,可是妙子的却没有。”
“来不来随他们的便。妙子的家人死的死,抓的抓,当然来不了了!”
“这个‘当然’是什么意思?”
佐山这么一发火,阿荣不由得血往上涌,她不甘示弱地说道:
“要是不愿让我父母来,就把他们都撵回去好了!”
“你听我把话说完!”
“不!您的意思我早就明白了,既然我父母来到了东京,那我这个碍眼的就该从这里消失,对不对?这正是打发我走的一个好机会,对不对?既然不愿我这个讨厌鬼插在您二人中间,您就明说好了,何必像今天这样,对我不理不睬的呢?您尽可以直截了当地拒绝我再去事务所……伯父实在是太卑鄙了!”阿荣越说越激动,热血直冲头顶,她颤抖着将身子蜷作一团。
佐山宛如被突如其来地狠狠打了一巴掌,与其说是痛苦,倒不如说是感到触电一般地震惊。
阿荣捂住脸,呜呜地大哭起来。
“对不起。”
佐山惊慌失措地赶紧道歉,连声调都变了。
“骂吧,您再骂得狠一点。”
“我心里怎么想的你是知道的。刚才不过是你把我惹火了,所以才……”
“知道什么?我不知道!”
“你很可爱呀!”
佐山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
一阵喜悦涌上了阿荣的心头,她声音颤抖地说:“被伯父骂了一通,我心里非常高兴!我这是生平第一次挨人骂。爸爸、妈妈和学校的老师从没骂过我。”
“是我不好。”
“您用不着哄我,您若是不骂我,我就回去。我……”说话之间,阿荣突然被抱了起来,她的双脚几乎离开了地面。
她闭上眼睛仰起头,微微张开的嘴唇中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阿荣临走前留下话说,她房间里的东西谁都不准动。市子非常理解她的心情。
女人最忌讳旁人乱动自己身边的东西了。
这四五天来,阿荣一直杳无音信。可是,市子并不太生气,她觉得这正是阿荣的性格。
“她们刚刚换到一个新地方,一定是忙得不可开交。不过,音子会不会是累病了……”
哪怕来个电话也行啊!音子也真是太粗心了。
音子母女走后的第三天,阿荣的父亲打来了电话。
“其实,目前我还……”当他问起阿荣的情况时,市子感到十分尴尬,若说自己不知道阿荣的去处,听起来好像欺骗人家似的。
三浦来访时,市子曾顺口答应转告阿荣。这样一来,对方肯定会认为市子站在音子的一边,不愿把阿荣的去处告诉他。
无论如何,要说市子不知阿荣的去处,的确令人难以相信。阿荣本应住在市子家里,可是市子并没有明确地告诉三浦她已去了音子那儿。
三浦在市子面前有些心虚,同时,他宁愿将阿荣托付给市子,也不愿让她跟音子生活在一起。
“明天我就要回京都了,回去之前,如果可能的话,请……”三浦在电话里客气地说道。
“好的,今明两天,我若是见到阿荣的话……”
市子只得含糊其辞地应承道。
那天,就因为三浦晚来了一个小时,竟与女儿失之交臂。明天,他就要走了。他在电话里的声音流露出失望的情绪。
市子虽无意为三浦抱不平,可是嘴里却嘟哝道:“阿荣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真让人操心!”她打算进阿荣的房间瞧瞧。
这两三天,天气异常闷热,阿荣那间潮湿的小房间也该透透风了。
“真是的。”
市子一进屋就皱起了眉头。
床上的被褥十分凌乱,梳妆台上扔着几个沾着口红的纱布团,在一堆头油和雪花膏的瓶子当中,有的连盖子也没盖上。
窗帘的金属挂钩上挂着衣架,上面胡乱地搭着浅褐色和粉色的花格衣服以及化纤衬裙。
那些衣物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酒味儿。
“她竟会是那种姑娘?到底还是……”
然而,这“到底还是”的意思连市子自己也不甚明了。
窗边的桌子上堆着阿荣从市子的书架中拿来的小说、流行杂志等。书堆旁边赫然摆着一本厚厚的日记本。
“里面究竟写了些什么呢?”
市子极想偷看一眼,从中或许能够找到揭开阿荣心中秘密的钥匙。
市子踌躇了片刻,终于没能挡住那本日记的诱惑。她认为自己有必要了解阿荣内心的秘密。
她坐在床上,伸手拿起了日记本。就在这一刹那,阿荣那温润的嘴唇又浮现在她的眼前。她想了解阿荣的心情变得更加迫切了。她觉得,阿荣的嘴唇已同意自己这样做了。
但是,日记的开头几页只有寥寥数语,从中找不到任何线索。阿荣的字很漂亮,这也许是得益于母亲的遗传吧。每篇日记只有只言片语,可是,有的地方却是整页的图画。
“X月X日。伯母。雪山。极乐图。”
群山的上方画着一张酷似市子的面孔,这是日记的第一页。
“X月X日。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