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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湘子全传-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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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学士看了这许多礼物,无限快乐,赏了来使,回了吉帖;一面打点嫁妆首饰,把芦英小姐嫁到韩家,与湘子成亲。那芦英生得如何:

眼横秋水,眉尽远山。眼横秋水,犹如水月观音;眉尽远山,好似汉宫毛女。身穿着挑描刺绣百花衣,脚着飞舞盘旋双凤履。湘裙款蹙,罗袜低垂,彩袖蹁跹,霓裳潇洒。果然是姿容娇艳,有沉鱼落雁之容;德性温柔,有举案齐眉之德。

退之娶得芦英小姐进门,喜悦不胜。喜的是湘子蘩有托,韩门胤嗣可期,料他一点修行念头,从此如石沉水。谁知道华堂席散,花烛归房,芦英卸下浓妆,面壁而坐,湘子衣带不解,隐几而眠,两个全没一些情况,过得一夜。

荏苒三朝满月,芦英也照例回门,不在话下。

一日,窦氏与湘子说道:“芦英小姐回去许多日子,汝也该去看望他一遭,才是个道理。”湘子道:“芦英、湘子各自一体,既非比目鱼,又非连理树,我去看他有何益处?”窦氏道:“夫夫妇归,人道之常;一唱一随,人情之至。况鸳鸯交颈而眠,鹣鹣比翼而飞,畜生尚有夫妇之情,何以人而不如鸟乎?”湘子道:“婶娘,你只晓得畜生有交颈比翼之爱,恰不晓得光阴迅速,驹隙抛梭,无常到来,不能躲避的苦。且听侄儿道来:

养鹅鸭群来群往,做鸂鶒捉对成双,

为人怎学众生样?夫妻本是同林鸟,

大限追来,不怕你割肚牵肠。少不得收声放气,两下分张。

看将来,好一似水上浮沤草上霜,空落得回头望。”

窦氏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死怎么怕得。汝父母早亡,我罗裙搂抱,抚养得汝成人长大,与汝娶了妻子,只指望汝多男多福,接续韩门香火,做坟前拜扫之人,怎么今日说出这般话来,可不痛杀我也!”湘子道:“婶娘不消烦恼,侄儿一从尊命便了。”窦氏道:“汝若依从我的说话,就是孝顺孩儿,保汝早登黄甲,封妻荫子,也不枉了伯伯姆姆生你一场;若不听我的言语,你就去修行辨道,也是忤逆子了,只怕天上没有一个忤逆神仙。从古说得好:

孝顺还生孝顺子,忤逆还生忤逆儿。

若能孝悌兼忠信,何须天上步瑶池。

毕竟不知湘子肯去看芦英小姐也不去,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洒金桥钟吕现形 睡虎山韩湘学道

蓬莱三岛是吾家,一任那尘世里喧哗。因缘漏泄,万里烟霞。

翠竹影瑶草奇葩。霎时间,浑无牵挂,俺洞府自有那白鹿衔花。

话说当日窦氏把湘子说了一番,湘子只得依从窦氏说话,去探望芦英一次。

倏忽间过了数月,退之上京会试,高登金榜,初授观察推官,迁四川监察御使,不二年间,历升刑部侍郎,接了窦氏、湘子、芦英,一同在长安居住。一日朝罢归来,路从洒金桥经过,见桥东坐着一个道人,生的豹头暴眼,虎背龙腰,紫膛色面皮,落腮须胡子,头挽着阴阳二髻,身穿一领…纱袍,持一管镔铁笛,约摸来力能扛鼎,赛过子胥;气可断侨,度越翼德。桥西坐着一个道人,生的眉清目秀,两鬓刀裁,面如傅粉,唇若涂朱,头戴一顶九阳巾,身穿一件黄氅衣,约摸来是兴大汉的子房,扶炎刘的诸葛。退之神酣心醉,思量这两位必是异人,遂近前问道:“坐在桥尔那位先生何方人氏?住居那里?因恁出家修道?”那道人答道:“老夫与大人同辈不同朝。”退之道:“怎的叫做同辈不同朝?”那道人道:“大人是唐朝刑部侍郎,老大是汉朝一员大将,总兵戎要路,坐帅府衙门,岂不是同辈不同朝?”退之道:“既与王家出力,辟土开疆,只合河山带砺,与国同休,为恁么弃家修行,装束这般模样?”道人道:“大人有所不知,因我王损害三贤,只得深藏远避。”退之道:“害那三贤?”道人道:“三齐王韩信,大梁王彭越,九江王英布。这三贤闲卧马鞍桥,渴饮刀头血,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在九里山赶田横入海,在乌江渡逼项羽身亡,帮汉高祖夺了楚秦天下,后来死得不如猪狗。因此贫道弃了官职,奔上终南山,埋名隐姓:跟东华帝君学道,得证仙阶,老夫乃汉之钟离权也,原是河间府任邱县人。”退之又道:“桥西坐着那一位先生是那方人氏?住居那里?可与钟离先生是一辈不是?”那道人道:“贫道乃本朝士子,祖贯是河中府夏县人也,生来颇读几行书,文章冠世,志气轩昂,曾与李子英同往东京赴试,前到邯郸十里黄花铺垂杨树下,得遇钟离师父,度我三遭四起,不肯回心。他把那芦席一片化作一座地狱,内有十大阎君,把我一灵真性摄在葫芦内,我梦醒回来,方才晓得为官者不到头,为富者不长久,于是弃儒修行,得成正果,我便是两口先生也。”有诗为证,诗云:

朝游碧海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

三醉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

退之道:“据二位先生这般说话,真是文欺孔孟,武过孙吴,一文一武,也所罕见。学生家下三辈好道,七辈好贤,愿邀先生到舍奉款素斋,不知尊意若何?”钟师道:“既蒙大人错爱,贫道自当造府参拜,何敢叨斋。”退之挽着吕师手道:“学生与两位先生同步到舍何如?”吕师道:“大人是当路宰官,贫道是山野鄙夫,逐队步趋,有失观瞻,请大人先行,贫道随后便至。”退之道:“先生不可失信。”吕师道:“大人尊前,岂敢诳语。”

退之果然先到家中,顷刻间两师也到。退之下阶迎接,坐下吃茶。忽见湘子当面走过,望着两师作揖。钟师道:“此位何人?应得妨父克母。”退之道:“这是小儿。”钟师道:“若是公子,贫道人失言了。”退之道:“是学生侄儿,叫做韩湘子,三岁上没了先兄,七岁上没了先嫂,如今是学生抚养。”吕师道:“此子有三朝天子分,七辈状元才,若不全家食天禄,定应九族尽升天,何患不荣华富贵乎!”钟师道:“只是一件,此子目下运行墓库,作事多有颠倒,直交十六岁方才得脱,须请一位好师傅提撕警觉他一番,庶不致错走路头耳。”退之道:“愚意正欲如此,只是未得其人。请问二位先生,何以谓之天?”钟离道:“牛两角、马四。蹄之谓天。”又问:“何以谓之人?”吕师道:“穿牛鼻、络马腹之谓人。不以人灭天,不以故灭命,不以欲害真,谨守而弗失,是谓合其真。”钟师道:“既蒙大人下问,贫道亦有一言请教。”退之道:“愿闻。”钟师道:“天地人谓之三才,何以天地历元会而不变,这等长久?人生天地间,含阴抱阳,修性立命,为何有寿若彭铿,夭若颜回?又有一等殇子,这般寿夭不齐,却是何故?”退之沉吟半晌,默无一答。吕师道:“人人可以与天地齐寿,人自不悟耳。”退之道:“舜禹相传,人心惟危,道心惟微,不知人心可无乎?”吕师道:“剑阁路虽险,夜行人更多。”退之道:“道心可有乎?”吕师道:“金屑虽珍贵,着眼亦为病。”退之道:“吾其以无心有心乎?”钟师道:“曾被雪霜苦,杨花落也惊。”退之道:“吾其以有心无心乎?”钟师道:“不劳悬占镜,天晓自鸡鸣。”退之道:“所谓有心尽非乎?”吕师道:“不得春风花不开,花开又被风吹落。”退之道:“所谓无心独妙乎?”钟师道:“曙色未分人尽望,及乎天晓也寻常。”退之见两师大有议论,尽可教训湘子,便道:“学生家中有座睡虎山,山内盖一座九宫八卦团瓢,尽自清闲潇洒,意欲屈留两位先生在于团瓢之内,一位教舍侄习文,一位教舍侄习武。若得舍侄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学生心愿毕矣,不知尊意若何?”两师道:“贫道俱是山野村夫,胸中实无经济才略,荷蒙大人俯赐甄收,敢不用心教训公子。只是大人要始终如一,不可听信谗言,见罪贫道。”退之待了两师的素斋,便叫张千、李万领两位先生到团瓢内去,又吩咐湘子勤紧学习,以图荣显祖宗,不在话下。

且说钟、吕两师同湘子到于团瓢之内,过了一日,也不开口教湘子习文,也不教湘子习武,两个只是闭…,垂帘,跏趺静坐。湘子见两师光景,又不敢问,只得又过一日。看看到第三日,只见钟师吹起铁笛,吕师唱起道情,道:

叹水火两无情,欲火煎熬损自身。还须着意多勤慎。阴阳自生,筑基炼神,降龙伏虎休狂奔。养其身,调神息气,内外两无侵,内外两无侵。

唱罢道情,才叫湘子道:“韩公子,你近前来,我且问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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