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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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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姥娘偷偷塞到他手里一蛋子生面,他马上含到嘴里就化了。当天晚上,他吊

死在后园子里一棵楝树上。听卸尸首的人讲,身子已经很轻了。一九六○年饿死的

人多,吊死的人少,申村就二姥爷一个。

孬舅托章书记的福,当了治安员,这一年没有饿死。开饭之前,他背着大枪来

到伙房,下到锅里乱捞,捞些豆掺吃吃。或者弄些豆面,自己拍成铜钱大的生面饼,

放到口袋里,背条大枪在街上走,时不时掏出一个扔到嘴里吃。看到有人眼来眼去,

他还生气:

“拍两个生面小豆饼吃吃,就眼来眼去啦!咱还当这个jī巴干部干什么!”

不过孬舅也有一个好处,他吃就是一个人吃,不捎带家属,不让孬妗和一帮孩

子吃。孬妗和孩子们饿得不会动,他也不让他们吃。大家反倒说孬舅这人不错:

“吃吧也就一个人吃,老婆孩子不吃。”

一次孬舅倒是掏出一个豆面小饼。递给支书老孙吃。老孙胆子小,抓挠着双手

说:

“大家都饿死了,咱们还吃豆面小饼,多不好。”

孬舅马上将豆面小饼收回去:“你不吃拉倒。你不吃豆面小饼,他就不饿死了?”

老孙马上说:“那让我吃一个吧。”

于是孬舅让他吃了一个。据说小路村务员也吃过一个。有次孬舅看我(当时三

岁)饿得不行,蹲在南墙跟,头耷拉着像只小瘟鸡似的,还掏出一个让我吃。我永

远说孬舅这人不错,大灾大难之年,让我吃过一个豆面小饼。据说孬舅还让别人吃

过,让村里的媳妇吃,谁跟他睡觉他让谁吃。大家争着与他睡觉。后来孬舅又不让

媳妇吃,让闺女吃,一个豆面小饼一个闺女。但搞不明白的是,他一个也不让孬妗

和孩子们吃。孬妗饿得两腿不会走,他也不让她吃。

这年申村社会秩序不错,没有发生什么案件,没人找老孙和孬舅到村西土庙前

断官司。封井不封井,染头不染头,大家都很守规矩。

后来村里终于停伙。老孙叫小路打锣,集合一干人说:“村里没豆面了,开不

了伙了,大家说,怎么办吧!”

大家想想说:“还能怎么办?开不了伙,咱们就要饭呗!“

于是大家四处奔散着要饭。倒是在要饭上,谁去哪村谁去哪村,划分得合理不

合理,引起了矛盾。只好由老孙和孬舅在村西土庙里重新设了案桌,断了断,重新

划分划分,大家才四处奔散着要饭。

老孙是要饭出身,有经验,他等别人走完,才端着碗去要。他要饭哪村也不去,

一要就到镇上,去敲公社章书记家的门。章书记也饿得小了一圈,开门看到老孙端

个碗,不由叹气:“我说让要饭的当支书,以后可以不要饭,谁知还得要饭!”

老孙敲着碗边就要唱曲儿,章书记慌忙说:

“别唱了别唱了,老孙,给你一个红薯叶锅饼。”

于是给了老孙一个红薯叶锅饼。

孬舅这人气魄大,扔下大枪要饭,一要要到了山西,在那呆了三年。后来听说

一个小儿子叫石磙的在山上让狼吃了(那天一个人上山打柴)。到了一九六三年,

孬舅又带着剩下的一干人回来了。虽然吃了一个石磙,但孬妗又生下一个钢磙。

回来以后,村里发生些变化。大家又都能吃饱。虽说剩下二百多口人,但大家

又开始恢复正常的繁衍生息。全村又开始到处冒烟儿。支书仍是老孙。老孙念孬舅

曾让他吃过一个豆面小饼,仍让他当治安员。村务员仍是小路。大家吃饱以后,这

时又开始生事。兄弟斗殴、婆媳吵架、孤老、破鞋、盗贼等一干杂事,又开始滋生。

村西土庙前,又重新设起了案桌。孬舅的大枪还在,不过锈成了一个铁疙瘩。孬舅

用豆油擦了擦,倒又擦出个模样。三人一商量,又开始对村子实行封井与染头制度。

孬舅又开始背着大枪在街上走。申村便也恢复了正常秩序。



一九六六年,申村又一次改朝换代。上边打倒刘少奇,村里让打倒老孙。打倒

老孙倒也不难,公社章书记都让打倒了,何况一个老孙。接替老孙当支书的,是金

家一个后代叫新喜。老孙这人很奇怪,支书被打倒了,倒有了些支书的样子。过去

当支书时,坐无坐相、站无站相,头点屁股撅的,没个头人的样子;现在不当头人

了,倒学会了头人派头,在街上走来走去,迈着八字步,敞着布衫,说话也英勇了,

说:

“这个jī巴支书,咱早不想当了!”

当然,仍改不了双手相互乱抓的毛病。

新喜这人三十多岁。上过中学。据说他小的时候,有过小偷小摸的习惯。五岁

那年,曾跟随我孬舅到宋家掌柜的高粱地里刷高粱叶,被捺到村西土庙前跪着,一

直跪到星星出来,还被罚了五斗高粱。解放后上学,上学放学路上,也断不了和一

帮孩子偷些瓜枣,曾被老孙审问过。但他成人以后,表现比较好,不偷东西,做好

事,半夜下田砍高粱,背到队里打麦场上。第二天大家又去砍,见高粱已经集中到

场上,知道是新喜干的。新喜成了活学活用积极分子,站在村西土庙前给大家讲用。

大家都说:

“新喜这孩子疯了似的,尽做好事。”

惟有新喜他妈说新喜不好,说在家懒死了,尿盆三天不泼一次。大家反说他妈:

“砍高粱累得不行,还说尿盆!”

后来新喜讲用到公社,被新上任的书记老周看中,正好老周讨厌申村老孙的模

样,萎萎琐琐,头发与眉毛接着,哪里像个支书?便在各家安的小喇叭上一宣布,

老孙就被打倒了,支书选成了新喜。

新喜爱穿一身学生蓝,上衣布袋里插一杆大头帽钢笔。他上任以后,清算清算

老孙的罪行(土改时多拿回家一个土瓮,合作化时偷拿回家二升芝麻,吃大伙时吃

过一个豆面小饼,四清时他四不清等),斗了他两把,撤了孬舅的治安员与小路的

村务员,另换了一班也常半夜砍高粱的人。然后就组织全村的人做好事,半夜半夜

砍高粱。我当年十岁,也被新喜一干人叫去砍高粱。一砍到三星偏西,我就困得不

行,说:

“新喜哥,因得不行。”

他趴到我脸上看,说:“是困得不行,拔下一根眼睫毛试试,肯定就不困了。”

然后谁说因他就让谁拔眼睫毛,后来大家都不因了。高粱一摞一摞地堆到场上,

大家倒都挺兴奋。这年高粱大丰收,大家说:

“多亏了新喜,申村从来没有这么红火过!”

老孙、孬舅、小路、宋家掌柜余下的后人,这时成了五类分子。也被叫来砍高

粱。唯一不同的是,别人高粱砍完可以回打麦场睡觉,老孙一千人仍得留下继续修

桥补路。新喜对他们说:“你们可是五类分子,以前尽做孽,现在做些修桥补路的

好事吧!”

新喜唯一不该做的,是把孬舅与宋家掌柜的后人编到了一个组。桥没修,倒发

生了冲突。孬舅一铁锨上去,打在宋家第三代孙福印头上,一个大窟窿“突突”地

往外冒血。村里一阵小喇叭响,让新喜断案。新喜看看孬舅与福印,说:

“狗咬狗一嘴毛,都去村西土庙前坐飞机!”

孬舅屁股朝天坐上了飞机,还有些不服气,瞪着福印说:“照我过去的脾气,

挖个坑埋了你!”

新喜说:“嗬,你倒厉害了,我让你飞机坐到三星偏西!”

一个星星出来,孬舅飞机就坐稀了。胳膊老在头上翘着,时间长了不是闹着玩

的。孬舅说:

“新喜,收了飞机吧,过去咱俩一块玩过尿泥!”

新喜说:“玩过水泥也不行,你倒厉害啦!”

自此以后,孬舅不敢再厉害。过去那么鲁莽,当过土匪和解放军的人,不怕别

的,就怕新喜的飞机。从此老老实实修路。

这时村里仍不断发生些兄弟斗殴、婆媳吵架、孤老、破鞋、盗贼一类案子。新

喜也有办法。他不搞染头和封井,而是一律开斗争会,坐飞机。谁当孤老破鞋盗贼

就通过小喇叭传谁,让他(她)到村西土庙前坐飞机。这比染头和封井还管用,社

会秩序马上根本好转。大家又说新喜:

“多亏新喜,申村从来没有这么平稳过!”

公社周书记常组织人来参观。新喜将村西土庙扒了,新盖了三间瓦房。开会或

让人坐飞机,就在瓦房前。有时新喜晚上不回去,就住在瓦房里。

新喜支书当了两年,有了些变化。由于村里实行了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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