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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绍棠文集-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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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舌也描绘得并不生动,最后说了句:“跟《夫妻识字》里的小媳妇差不多。”周翠霞听到此处,已经索然无味,打了个哈欠伸懒腰,说:“谷队长,今夜您梦不见三鸭头,过三天在戏台子上看我的!”说罢,拂袖而去。当晚,谷秸没有做梦,却着了凉,医生给他开了三天假条子,他在家里溜溜躺了三天。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只得抱病观看周翠霞的演出。谷秸发着高烧,头昏眼花来到剧场。这个剧场座落在鲜鱼口西端,小而破旧,名叫迎秋茶社,专演相声大鼓。这些日子,说相声的都到外埠跑码头,剧场晾了台,老板为了讨好整容队,免费提供宣传队演出场地。谷秸一进迎秋茶社正厅,《夫妻识字》恰巧开锣;角儿上场,聚光灯一亮,满场通明。周翠霞一溜碎步跑回场,婀娜多姿颇像筱翠花踩寸子。不知是谷秸烧得目光迷离,还是周翠霞狐媚善于惑人,那眉眼,那神态,那身段,那衣着。竟是当年的三鸭头活灵活现,使谷秸顿生久别重逢,他乡遇故知之感。没听一句道白,也没听一句唱,谷秸一见之下便感动得不可名状,两行热泪扑簌簌淌下来,从脸腮顺流而下湿透了衣襟。他没有入座,站在后排靠墙,流出不知多少泪。他回到住处,浑身酸软得像剔骨抽筋,倒在床上蒙头便睡。刚解放的北京城供电不足,那一天正巧玄女庙胡同一带停电。他在黑暗中不知沉睡多久,忽然好像听见房门吱扭一声响,吹进一阵凉风,照进一片白光,闪进一个人影,浓郁的脂粉香气笼罩他的床头,一只柔软的手掌压在他的额头。他呻吟了几声,张开酸涩的眼皮,只见思念多年的三鸭头,眼泪汪汪坐在他的身边。“谷秸……”三鸭头声音哽咽,几滴眼泪落在谷秸脸上,“咱俩……一夜夫妻……百日恩……”“这些年,你在哪里,怎么杳如黄鹤?”只当是在梦中的谷秸,紧紧握着三鸭头的手,心中充满柔情。“我像断了线的风筝,跟随一个外乡老客,飞到东来飘到西,最后一头栽到北京城的一家暗门子里。”三鸭头哭一声说一句,“多亏你们整容队雷鸣电闪,吓得养家妈把暗门子关了张,我也就摆摊卖香烟为生。”“你……受苦了,受苦了!”谷秸也泪下如雨:“你……怎么知道我的住处?”“今晚上我到迎秋茶社听戏,看见后排靠墙站着一个人,怎么看都像你;我见你听完《夫妻识字》就退了场,便踩着你的脚印跟你回来了。”“三灾八难,不解之缘呀!”“我今夜晚就留下来陪你。”“非礼勿行……我要打个报告给上级,上级批准才能……”“婚姻自主,我等不了啦!”三鸭头熄灭了那一片白光,又闩上了门,宽衣解带上了床;谷秸一阵冲动,鸳梦重温。黎明,浑身软得像一摊稀泥的谷秸,耳边响着蟋蟋碎碎的穿衣声;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三鸭头穿起衣裤下了床。“三鸭头,别走……”“不走?等着金宝库堵窝掏螃蟹呀!”三鸭头一回身,好像川剧《白蛇传》中的青蛇变脸;昨夜真如其人的三鸭头,一夜之间变成了逢场作戏的周翠霞。谷秸又羞又恼,高烧上升,住进医院。病愈出院之后,谷秸找了个作伴的,以防周翠霞夜袭偷营。后来,周翠霞到县文工团挂了头牌,谷秸却不敢回乡工作。他跟周翠霞的春风一度,成了他的一块心病,抱愧终生。一九五七年他被划右,恨不能连三岁时尿炕都写进了交待材料,只有此事闭口不谈,烂在肚子里。四县文工团后来改名叫县剧团。周翠霞被评为文艺六级,工资上相当行政十三级,与专员同等,比县长挣得还多。过了几年,北京城里实行私房改造,吃瓦片子的金宝库不得不把几座宅院交给房管局公私合营。房租改为官价,大为降低,收上来的房租还不够修缮费。大太太心痛欲裂,房改数日便一命呜呼。金宝库成了无业游民,无业游民要被强制劳动,送到北大荒开垦处女地。金宝库不得已投奔周翠霞,也在县剧团当了演员,被评了个文艺十级。周翠霞唱小旦,金宝库唱小丑,谁人不知他俩是县剧团的两大活宝。这个县民间有句顺口溜:“卖了裤子当了扶,受冻也要看二小。”可见吸引力之强,号召力之大。他俩在这个县出名,还因为他们在衣、食、住、行上与众不同,而且常有家丑外传。那个年月,人人身上穿的都是布料灰、黑、蓝,他俩春秋两季却是毛料子,女的大红大绿,男的条纹花格。立冬都是一身呢子,女的丁香紫,男的浅栗色。入夏,女的爱穿花旗袍,露出两条粉臂和一双玉腿,男的绸衫短裤皮凉鞋,嗲气十足。在发型上,女的烫头,男的大鬓角;抹油打蜡,闪光耀眼。两口子又都喜欢在身上洒香水,风一吹喷鼻香。这两口子曾有几年不在家里开伙,每天早、中、晚饭,都到饭馆子吃。他俩每月工资不少,却不够每月的饭钱;不是打报告申请补助,就是逢人便借,借了不还。直到十年内乱前两年,现代戏上市,他俩被削价处理,都连降两级工资,才不得不雇了个女佣,在家里做饭。他俩虽然也住的是县剧团宿舍,但是两口人占五间房,一人一间卧室,另有客厅、厨房和梳洗间。邻居是个跑龙套的,三辈人口只住一间房。更引人注目的是他俩养着一匹电驴子(摩托车)。这个县,只有公安局和电报局各有两匹;私人享用‘这种高等交通工具,他俩是蝎子拉屎——毒(独)一份儿。从宿合到剧场,走路花不了十分钟,他俩却偏要骑上电驴子呼啸而去,把满街行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才觉得出足了风头露够了脸。周翠霞自从到这个县唱戏,不知有多少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光是当官儿的就有十来个在她的石榴裙下失足落水,降职的降职,调动的调动。周翠霞十分口紧,跟她有过瓜葛的男人的姓名,就是砍下她的头也不肯吐一字;每回东窗事发,都是因为两口子吵架,金宝库给喧嚷了出去。听说本县那个小有名气的文化人谷秸,在北京被划了右,罢官归田,也跟周翠霞有关。不过,谷秸回乡八年足不出村;周翠霞不愿想到这个人,金宝库也不愿说出此人的名字,免得沾不了光反惹一身晦气。周翠霞有头无脑,金宝库鼠目寸光。双降两级工资之后应该叶落知秋,走了背字儿仍不收敛;十年内乱大难临头,这出连台悲、喜、闹剧一开锣;他俩就成了祭旗的头刀菜。县剧团庙小神灵大,池浅王八多,牛鬼蛇神有如过江之鲫;周翠霞和金宝库更是众丑之首,众矢之的。唱丑的嬉皮笑脸,金宝库的脸皮厚得能磨剃刀子,竟然忍受不了造反小将的百般凌辱;临死唱了一出《碰碑》。头撞南墙而亡。周翠霞虽然惯演淫妇娼女,但是脖子上挂了十八只恶臭的破鞋,又被剃了个阴阳头,敲着一面文武场的破锣在县城里游街,也羞得抬不起头;恨不能地裂一缝,一头钻进去。周翠霞大难不死,救命的是她的女佣郝二嫂。她和金宝库双降工资之后,吃不起饭馆子的包饭,从县城以北的南桃园村雇了个寡妇,给他们做饭和管家。这个郝二嫂原是个柴禾妞子,后来嫁给一个走江湖卖艺的郝二棒槌;郝二棒槌进城改了行,在建筑公司当架子工,她在伙房当了饮事员。全国闹饥荒,她跟着丈夫下放回村。不久,丈夫得了浮肿病,一直肿到胸口窝儿,倒不上气来憋死。郝二嫂埋葬了丈夫,要还清给丈夫治病欠下的一大笔药费,只得出来佣工。郝二嫂到周翠霞家佣工的时候,周翠霞不但降低了工资,而且角儿的身份也一落千丈。她演起潘金莲和阎婆惜活灵活现,得心应手,把这一套用在现代戏里的革命女性身上,全不对路子。戏班子的嘴澡堂子的水,旧艺人的坏习气是看人下菜碟儿;周翠霞过去是挂头牌的角儿,盛气凌人,架子老大,得罪人不少,现在名利上都跌落身价,便免不了被冷嘲热讽听闲话。凤凰落威不如鸡,她只能一忍再忍。忍无可忍的却是郝二嫂。有一天,一个唱马童、喽啰、匪兵的跟头虫(武行配角),找茬儿堵住周翠霞的屋门骂大街,周翠霞和金宝库忍泣吞声;郝二嫂却咽不下这口肮脏气,挺身而出,跳出门外,破口大骂。那个跟头虫骂不过郝二嫂就动手,谁知郝二嫂跟她死去的男人学过拳脚;跟头虫的武功是花活儿,郝二嫂的拳脚却是过得硬,交手后几个你来我往,跟头虫就被郝二嫂打得鼻青脸肿。郝二嫂的武艺在县剧团出了名,周翠霞有了这个护身符,日子好过了一些。但是,造反小将的打、砸、抢、抄、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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