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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绍棠文集-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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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辈子把我当亲爹。”“我甘当您的俗家儿子。”“我每天半夜来教你,天机不可泄露外人。”“草叶住持都夸我嘴紧,老磨师父也没问出我的俗家来路。”拉骆驼的男子汉一教教到瓜园拉秧,师徒在瓜楼上吃了一顿瓜宴,恋恋不舍,不忍别离。“儿呀,瓜拉了秧,你该回庙我回家。”拉骆驼的男子汉,拉着小和尚的双手扑籁籁落泪,“你替我转告草叶住持,她那个逃到口外的师兄,在苏武牧羊的北海边落了脚,娶了汉爹胡娘的李氏女子为妻。……”“你说的那人可是刘汉根?”“正是那人。”“您也给那人捎个口信,他对不起自己的妻儿老小,乡亲们想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天下哪块黄土不埋人,他也不想仰面还乡了。”此人跳下瓜楼,飞身跨上驼背,一声唿哨,一个响鞭,那头一步踩不死个蚂蚁的骆驼,竟像一只插上翅膀的大鸟,在河光水气中一纵即逝。天亮,小和尚昙空奉老方丈之命,给水月庵挑送一担拉秧的甜瓜,他趁机跟草叶住持悄声说起那个拉骆驼的男子汉。草叶住持悲悲切切哭了,说:“那人必是你俗家的爹,你顶撞了他,咒骂了他,从今后我也不认你这个不孝的孽障。”小和尚昙空后悔莫及,跪哭讨饶。草叶住持喝令几个粗手大脚尼姑,抄起扁担。门杠、烧火棍,把昙空打出山门,至死不见一面。他又找杜老磨,说起那个拉骆驼的男子汉,夜授强拳硬脚,短刀长枪。不到十个回合,杜老磨已经不是敌手。小和尚昙空又忍不住说起拉骆驼男子汉的留言。杜老磨狠抽昙空几个大嘴巴,跳着脚骂道:“你不认亲爹,我也不要你这个没有孝心的徒弟!”几天后,原来不想娶妻生子的杜老磨,跟一个坐地招夫的寡妇搭了伙。燃灯寺方丈圆寂,师兄们排挤逼迫他逃出燃灯寺,加入野台子戏班跑码头,也算还了俗。野台子上演的三国戏陶冶了他,他也改口自称汉姓刘家后裔,在下河滩上另立刘家锅伙,三十多岁被人尊称刘二皇叔。刘二皇叔娶妻生子叫金榜,金榜生子儒林,儒林笔名叫牛蒡,经营民俗小说,混迹作家行列。作家常常出洋访问。一等作家去美国,光宗耀祖油水多;二等作家到西欧,多挣外汇能吹牛;三等作家访日本,眼花缭乱也过瘾;等外作家走苏联,清汤寡水倒赔钱。牛蒡划归又副册,派到苏联却毫无怨言。一是为了朝拜列宁墓,此中道理不必多说。二是为了看看李陵庙。他的曾祖父刘汉根后娶汉爹胡娘李氏女,这个李氏女大有可能是西汉名将李陵与匈奴单于之女的骨血。牛蒡从莫斯科坐了五天五夜火车,下车又搭乘摇摇晃晃的长途汽车。凭着他那三句半俄语:“达瓦利士”(同志)、“哈拉舍”(好)、“死吧塞吧”(谢谢),竟摸到坐落在古之北海今之贝加尔湖南岸的李陵庙。运河家乡节令,正是初秋时节,此地却已草黄霜白。他不由得想起李陵《答苏武书》:“韦鞲毳幕,以御风雨。膻肉酪浆,以充饥渴。举目言笑,谁与为欢,胡地玄冰,边土惨裂,但闻悲风萧条之声。凉秋九月,塞外草衰。夜不能寐,侧耳远听。胡茄互恸,牧马悲鸣,吟啸成群,边声四起。晨坐听之,不觉泪下……”没见李陵庙,牛蒡原想脚踏这块埋葬曾祖父和后曾祖母的土地时,他会热泪夺眶而出,双膝跪倒叩拜。哪知一见被铁丝网包围的李陵庙,墙坍顶漏,破败低小,竟不如刘家锅伙的土地庙壮观。郭沫若1950年题写的匾额,多年遭到风雨侵蚀,像重病老人脸上又生出大块大块的白癜风。庙门被一座铁香炉堵死。八国联军的老毛子兵,火烧了北京崇文门外蒜市口和尚庙,盗运这座铁香炉回国,不知为何扔在此处。难道是被汉爹胡娘的李氏族人搬抬到李陵庙?那么,当年香火一定十分旺盛。牛蒡在李陵庙外匆匆一瞥,无意趋前细看,便兴尽而返,掉头而去。没有伤感,没有悲忿,也没有惆怅。只是归国返回刘家锅伙,大病一场。病后,他的民俗小说越来越表现出浓烈的汉胡混血文化特色。毛老人家说过,美术音乐,应该洋为中用,古为今用,马配驴下骡子。小说呢?老人家没有说。文人下海,蝇逐鲍肆。牛蒡不敢僵化保守,也到工商局注册。今后他的小说的商标是骡子牌的。1993年9月—12月蝈笼斋

草窝

草窝

金窝银窝不如咱家草窝。

——北运河乡谚

坐在夕阳柴门外,眼睁睁盯着脚下大河的老头子,乳名狗嫌儿,学名儒林,别

名牛蒡,文人里的泥腿子,泥腿子中的文人。河边这个小村,名叫刘家锅伙,是他

的生身之地;背后这座柳篱小院,是他家的老宅。他今年六十有五,看河时的一副

呆相,像七十出头;扒袄脱裤子下河凫水,又像不到五十。半斤老酒下肚,土炕上

躺倒大睡,梦见的不是三岁捉蚂蚱,就是五岁掏鸟蛋。月光下偷瓜,歇晌时摘桃,

下雨天打枣儿,更是保留节目。大半辈子,曾有大出风头的过五关斩六将,更有骄

兵必败的走麦城,却比不得捉蚂蚱、掏鸟蛋、偷瓜、摘桃、打枣儿记忆深刻,值得

怀念,因而一回也不被梦见。

狗嫌儿刚会摇摇摆摆走鸭子步,就不安于室,滚着爬着到门外看大河。眼下狗

嫌儿以牛蒡闻名于世,回乡还是改不了童年老习性,他在河边一坐就是两个钟头。

大河像一面镜子,照见的不是六十五岁的老头子嘴脸,而是六岁半的村童面目。他

小时乡下没有照相馆,也就没能留下一张儿时的照片。然而,大河给他录了音和录

了像,留存着他的儿时百态。

狗嫌儿吃百家奶活了命,荷包的奶水喂大了他。活到眼下六十五岁,成了个运

河滩装不下的名人,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夕阳已经西下,河面只剩一片残光。岸边果坐多时的牛蒡,看见大河里有一张

女人的鬼脸,正是毁容的干娘荷包留在他记忆里的面孔。他一阵心酸难忍,淌下的

老泪洒入大河。人老泪多,大河不会干涸。

牛蒡是个男人,但他一辈子想要做到的却是:“我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和血。”

似我非我,非我似我;亦真亦幻,亦幻亦真。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不可不信,

也不可全信。令人半信半疑,也就不算满纸荒唐言。

魔幻,传奇的现实,现实的传奇。



牛蒡儿时的大河,河上走船,岸边背纤,船桨在河上划出水路,纤夫在岸边踩

出纤道;水面上没有留下桨痕,纤道上刻下足迹。五月的风,六月的雨,风从河筒

子绕弯吹下来,催动上行的船又阻碍下行的船,吹乱满河的浮萍四下漂散,萍叶点

点恰似过江之鲫。大船上的女人蹲在船尾,弯腰拨开密密层层的萍叶,才能洗菜淘

米。船行靠右边走,上行船的女人洗菜淘米脸朝东,下行船的女人洗菜淘米脸朝西。

男人站在船头撒尿,女人不回头看不见,不算撒野。

打鱼小船像流水落花铺满河面,上行和下行的大船男呼女唤扯帆而来。打鱼小

船又像点水的靖蜒,惊慌后退,闪开水道。

从河这边踮着脚尖远看河那岸,两抱一楼粗的河柳,细得只像一枝迎风摇摆的

三棱草,爬到树上掏鸟蛋的半大小子,小得只像爬在草叶上的蚂蚁。靖蜒过河三点

水,水鸭子过河喘得张大嘴。渡船两岸往返一趟,能做熟一顿贴饼子熬鱼。熬鱼贴

饼子的冷灶新抹花秸泥,灶膛里烧的是晒得七八成干的青柴,白茬青皮的柳木锅盖,

捂锅的是高粱叶子、蒲苇秆子编成的苫帘,有的更因陋就简,只捂几张荷叶,压几

块土坷垃。河水原汁原汤,水里的翠萍绿藻也不剔除,墩了的鱼清香鲜嫩,贴出的

饼子金黄香脆。不但渡船在岸上做饭,长途大船之外的客船、货船和打鱼船,也是

上岸起伙。大河在刘家锅伙内外,三盘六绕九道弯,大小船只三出三进刘家锅伙才

能下行上返。船绕刘家锅伙一圈要一个时辰,三出三进至少半晌,入村之前船上女

子上岸埋锅造饭,出村之后饭菜两熟。吃饱喝足歇个晌,男人浑身充满了力气,又

撑船出发,女人也就随船而行。货船的男人,赤身只挂一条兜裆,打鱼的男人系一

条围腰,客船的船伕才穿一条大裤衩子。头上有的戴斗笠,有的套柳圈儿,有的一

张荷叶顶头上。船家女子也很粗野,生过孩子的媳妇,都光着膀子;两只nǎi子暴露,

公开展览,不怕万人瞩目。刚过门子的媳妇和没出门子的姑娘,胸前挂一条兜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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