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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雨电-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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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荡漾着孤寂的生存的悲哀。这悲哀也正是他的。他现在和那小虫一样,也只能够发出绝
望的哀鸣了。
又过了一些难堪的时候,他抬起头往四面看。他在右边的天空中发现了一片光亮。他惊
讶地望着那里。但是他明白了。这个城市并不是死的。它确实活着。这时候,就在这时候,
在跳舞场里,乐队正在演奏,富家子弟正搂着漂亮的少女跳舞调笑;在大赌场里,在妓院
里,在大旅馆里,在跑狗场里,绅士和名媛们正在一掷万金地纵欲狂欢。同时在工厂里,机
器狂怒般地动着,工人们疲倦地站在机器旁边呻吟受苦。是的,一切都没有死,爱没有,恨
也没有,享乐没有,受苦也没有,甚至压迫也没有。但是革命呢?革命却死了。
“革命死了。”一个大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叫起来。他不能够忍受。他受伤似地捧着头,
他竭力支持着自己的身子,免得他跌倒在地上。因为另一种回忆又来打击他了。几年前当他
的玉雯离开他走到那个官僚的怀里去的时候,他曾经听到一句话:“你们革命家连一条狗也
比不上。”这句话是从玉雯的伴侣的口里说出来的。那个玉雯,她曾经抛弃女学生生活进工
厂去做女工,曾经那样热烈地为革命努力,把自己贡献给一个理想,而得到多数朋友的敬
爱。她曾经对他表示过真诚的爱情,而且坦白地接受了他的回答。但是在不到一年的分别以
后,这样的一个美丽的女性竟然抛弃了革命,抛弃了他的爱情,而走向那个骂“革命家连狗
也比不上”的官僚的怀里去了。短短的黑发,细长的背影,秀美的面貌。她好像一个纯洁的
女神,一提起她,就使人发生一种温情,一种敬爱。可是她却自己毁掉了这一切把身子陷在
污泥里面,她一点也不顾惜。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至今还不知道。而且即使他知道也没有
用了。事实毕竟成了事实。在那个官僚的淫荡的拥抱里和肉的压迫下,她的一切曾经是美丽
的东西都消失了。她的面貌上已经没有了勇敢、纯洁、热烈的痕迹。血一般的口红,石灰一
般的香粉就把她的过去完全埋葬了。那个官僚摇摆着肥脸,用肥大的膀子抱着她的纤弱的身
子,那神情好像在说:“你看,我把革命战败了。”在经过了许多事变以后这个景象又突然
来到吴仁民的心头。这个景象似乎生了许多根刺,刺痛他的心。难道革命果然被战败了吗?
难道革命果然跟着那个女人死去了吗?他忍不住愤怒地这样问自己。他在跟一种突然侵袭来
的幻灭战斗。
“那是不可能的。”他终于狂乱地吐出了这句话。他把手往旁边一挥,好像推倒一个敌
人。“革命是不会死的。”他又愤怒地叫起来,但是声音含糊,即使人听见,也不会明白他
说的是什么话。过后他低声自语道:“女人毕竟是脆弱的东西,她们总是跟着环境走,很难
站住脚跟。无怪乎高志元常常骂女人。很多的女人跑到我们的运动里面来,她们也曾多少做
过一些事情,有些甚至是很勇敢的。但是等到她们找到了丈夫以后,她们就变成了另外的一
种人。有的规规矩矩做太太,有的拿丈夫的思想做自己的思想。她们很容易为了一点小的利
益就牺牲了自己花费许多精力制造出来的美丽的东西。她们不爱惜自己,比男人还厉害。譬
如玉雯,为了极小的代价——安乐的生活,她就离开了我们。”他说到这里极力按住胸膛,
因为他的心又在痛了。
“毁灭吧,这个世界真是罪恶之窟。那样美丽的女性居然也给它断送了。”他又一次绝
望地叫起来。他的声音在黑暗中绝望地抖动着。他自己听见这声音,心里也起了大大的震动。
他挣扎地自问道:“难道我也是走近了生命的边沿,就要像陈真那样地灭亡,所以连怒
吼的力量也没有了吗?……”“仁民,你在同哪个说话?”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高志元
在床上翻动身子,声音含糊地发出上面的问话。
吴仁民不回答,只是抚着他的痛得厉害的心。
“你为什么不睡?已经很迟了,”高志元继续说,便推开薄被坐起来。“空气闷得很,
你为什么把窗全关着?”
“窗都打开了,”吴仁民烦躁地说。
“那么为什么还是这样闷呢?”高志元苦恼地说。他走下床去扭燃电灯,但是电灯不
亮,总开关已经被二房东关上了。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大囚笼,哪里有一点自由的空气。”吴仁民依旧烦躁地说话。
高志元走到窗前把静寂的弄堂和坟墓般的花园望了许久。忽然他把身子紧紧地压在窗台
上,用力在那上面揉了几下,口里发出呻吟般的、压榨出来似的声音说:“我的腰又在痛
了。我这种痛苦,这种零碎的痛苦,总没有终结的时候。”
吴仁民掉过头用同情的眼光看这个朋友。他的心痛增加了。在这个环境里他们两个人显
得多么软弱无力。他们从前以为自己是代表着世界的正义和真理的唯一力量,是这个黑暗世
界中的一线光明。可是如今连他们自己也不能够这样相信了。他们有什么力量来震动,来破
碎,来毁灭这个罪恶世界呢?他们有什么力量来照彻这个黑暗世界呢?他们已经被零碎的痛
苦折磨得连怒吼的勇气也没有了。
“仁民,你把我杀死罢。这种生活我实在不能够忍受下去,”高志元无力地靠着窗台,
好像要倒下去似的,他用恳切的声音哀求道。他的声音里有一种用语言表示不出来的深切的
悲哀。
“要我杀死你?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吴仁民恐怖地、痛苦地问道。
“我的半残废的身体本来就不能够经历激烈的斗争,现在我也没有力量再跟零碎的痛苦
斗争了。并不要什么打击,我的病随时都会使我躺下去。”
“志元,你今天晚上为什么这样消极?”吴仁民忘记了自己的痛苦,同情地问道,一面
伸出手捏住高志元的一只微微战抖的膀子。
“你不看见今晚上小川的样子?我希望别人。我相信别人。
结果只是幻灭。”高志元生气地说。“美丽的幻影都成了过去的陈迹。现实只是一片残
酷的黑暗。从这里走到光明的将来,不知道还要经历多少长的岁月。也许那只是一个永远不
能够实现的梦,也许人类是被命定了永远在黑暗中互相残杀,也许世界根本就不能够改造。
看见小川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对革命也没有把握了。”接着是几声长叹。
“绝不能够。”吴仁民坚决地说,这是对高志元的前面的话的答复。他走去在桌上摸索
到一根纸烟,又擦燃了火柴。一线火光照亮了这个灰暗的房间的一部分,但很快地火光就没
有了。火柴头带着烧焦的伤痕,无力地落在地上。接着他的脚就往火柴头上一踩。于是谁也
忘记了那根火柴曾经燃烧而照亮房间的事,只有在纸烟头上还燃着红的火。
“我们的命运也许还不及火柴。火柴烧了自己的身子以后虽然免不掉受人脚踏,但是它
究竟曾经照亮了这个房间。而我们呢,我们为理想奋斗,为理想受苦,也许一直到死都没有
照亮什么的机会,”高志元依旧呻吟似地说。
“难道因为这个缘故你就灰心吗?”吴仁民在狂吸了几口纸烟以后突然问道。他不等高
志元答话便又接连地冷笑几声,一面大声说:“小川正是剑虹的大弟子,也就是剑虹式的教
育的成绩。把一个一个的青年造成了张小川这个样子,剑虹也应该满意了。”
“这也不能说是剑虹的错,”高志元刚刚说了这一句,却想起今天李剑虹在席上批评吴
仁民的话以及他对待张小川和吴仁民的态度,便不再作声了。
“这也许不是他的错。我看我们民族已经衰老了。像我们这样古老的民族世界上再没有
第二个。在我们中间恐怕没有多少活力存在了。所以我们的青年也很脆弱。我们如果得不到
新生就会灭亡,灭亡而让地位给别人。我们所预言的黎明一定会到来。我们的理想并不是不
可实现的梦。可悲的是我们也许会得不到新生。想到将来有一天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会得到自
由的幸福,而我们却在灭亡的途中挣扎终于逃不掉悲惨的命运,这真叫人感到痛彻骨髓。真
叫人不甘心。也许我们应该灭亡,但是想到我们这许多年的艰苦的奋斗,我们对这个灭亡的
命运绝不能甘心。”说到这里吴仁民的声音里差不多要喷出眼泪来了,他便住了口。
“我不相信你的话,我们绝不会灭亡。”高志元恼怒地说,“你说,既然我们得不到新
生,那么我们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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