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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雨电-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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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眼皮疲倦地垂下来。他终于忘记了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一个黑影忽然站在他的面前。是一张瘦削的脸,脸上戴了一副宽边眼镜。
“陈真。”他惊讶地叫道。
黑影照常地坐在方桌旁边一把椅子上,在书堆里拿了一本书翻开来看。
“你已经死了。我们今天才埋了你。”
“那只是假象,我并没有死。”黑影抬起头看他,一双射出绿色光芒的眼睛凝视着他的
脸。那双眼睛马上又埋下去了。
接着是一阵使人颤栗的惨笑。“我并没有死,我是不会死的。”
“我不相信,你拿假象来骗我。”吴仁民半愤怒、半惶恐地说,好像在跟自己争论,他
觉得他面前似乎并没有黑影,那只是他心里的幻象。“你已经死了,一辆汽车在你的身上碾
过,就把你的生命取去了。我们已经把你埋葬了,永远地埋葬了。”
又是一阵惨笑,这一次黑影并不把脸抬起来。“你以为一个人能够死得这么容易吗?我
花了一生的精力做一件工作,工作还没有完成,我就能够闭上眼睛死去吗?一辆汽车,几个
兜风的男女,这跟我一生的努力和工作比起来,算得什么一回事?他们绝不能够毁灭我。我
是不会死的。我要留一个长长的阴影在所有的人的头上,使他们永远不会忘记我。”
“你在说谎。”吴仁民气愤地争辩道,“我们就会忘掉你的。
方亚丹已经说过应该把你忘掉了。你不会留下一点阴影。就在今天,就在这个都市,人
们一样地在享乐,在竞争,在闹意见。而且每天晚上甚至在深夜,你在这个房间里就可以听
见许多汽车的喇叭声,也许每天晚上都会碾死一个像你这样的牺牲者。然而你呢,你在什么
地方呢?你的阴影又在什么地方呢?我说,只要过了一些时候,别人提起陈真就会惊讶起
来:‘好陌生的名字埃’你还拿永生的话来骗自己。我不相信,我什么也不相信。”
那个黑影又把头抬起来,一对绿色的亮眼珠锐利地在吴仁民的脸上轮了一转,眼光非常
深透,使得吴仁民的脊梁上也起了寒栗。突然一个陌生的、庄严的声音响彻了房间:“你
说,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谎?我从来没有欺骗过自己。我告诉你:我们的努力是不会白费
的。将来有一天那洪水会来的。
那样的洪水,地球上从来不曾见过。它会来,会来淹没那一切,扫除那一切,给我们洗
出一个新鲜的世界来。那日子一定会来的。你还记得我这本书吗?你现在应该忍耐。”
提起忍耐两个字,吴仁民的愤怒又给激起来了。他瞥见了黑影手里拿的书,他知道这正
是陈真著的那本解释社会科学的书。“忍耐?你也要说忍耐?究竟还要忍耐多久呢?是不是
要等到你这本书传到了每个人手里,每个人都能够了解它的真正意义的时候吗?我告诉你,
那一天是不会有的。书根本就没有用。周如水不就是被书本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吗?还有李
剑虹,他简直是一个书呆子。老实说我现在不再拿读书的话骗人了。我在大学里教了差不多
两年书,还没有宣传到一个同志,而且连给资产阶级培养子弟的功劳也说不上。把你的社会
科学收拾起来罢。要革命,还是从行动做起,单是在一些外国名词里面绕圈子是不行的。我
说现在的社会科学确实需要大革命。全世界的学者如毛,但是到了大革命发生的时候,连他
们也只配陈列在博物馆里面了。”
“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话?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这不再是陌生的声音,这的确是
陈真的。他知道陈真是怎样的一个人:抛弃了富裕的家庭,抛弃了安乐的生活,抛弃了学者
的前途,在很小的年纪就参加社会运动,生活在窄小的亭子间里,广大的会场里,简陋的茅
屋里。陈真并不是一个单在一些外国名词中间绕圈子的人。他怎么能够拿那些话来责备陈真
呢?他想:“我错了。”但是他马上又警觉似地自语道:“陈真不会到这里来,我是在跟我
自己辩论吧?”
“我们是应该忍耐的。这不是说忍耐地受苦,是说忍耐地工作,一直到最后胜利的时
候。那一天会来的,虽然我们自己不会看见,但那一天是一定会来的。”这又是陈真的声音。
陈真的话向着他的头打来。这一定是陈真在这里说话,因为他绝不会跟自己辩论,向自
己预言,因为他不是一个说教者。
“这是你,这一定是你。”他狂热地叫起来,“我在跟你辩论。说话的一定是你,因为
你是一个说教者,我不是。”
然而这一次他错了,说话的确实是他自己。屋子里并没有陈真,他是在跟自己辩论。
他的叫声使他力竭了,可是在这屋子里并不曾生出一点回响。除了他的脑子外,再没有
一件东西使他感觉到他曾经发出了一些叫声。
屋子里仍然很静。后来三四声尖锐的汽车喇叭声响了起来。
夜已经来了,屋子里黑漆漆的。
他直伸伸地躺在沙发上,身子软弱无力,连动也不想动一下,他觉得自己已经死过一次
了。



雨 第三章

“那本妃格念尔的《回忆录》我拿给佩珠去看了,前几天忘记告诉你,”一天下午方亚
丹来看吴仁民的时候对他说。
“她不见得就了解吧,”吴仁民随便答了一句,依旧在抽他的纸烟。
“为什么不了解呢?那是一本好书,我读了,还流过眼泪,”方亚丹热情地说。
“这样容易流眼泪,你们的眼泪太多了,”吴仁民冷淡地说,其实这冷淡只是表面的,
他的心里却有一团火在燃烧。
“我们除了眼泪外还应该有别的东西流。”
“你就只会说空话,你就像妃格念尔读过的那首长诗里面的英雄一样,”方亚丹气愤地
说。“那位英雄到处散布雄辩的议论,然而只限于空谈,他从没有做过一件实在的事。话纵
然说得激烈,终于是空话。”
“是的,你们连激烈的话也不敢说,”吴仁民只说了这一句就闭了口,因为他忽然记起
了陈真的话。原来当初陈真把这本书送给他的时候曾经对他说过:“我已经读过了四遍,我
每读一遍总要流不少的眼泪。我是在哭我自己,我自己太软弱了。”于是他忘记自己地高声
接下去说:“我们太软弱了。”
他又改变了语调说:“我们都是说空话的,无论是到外国去,或者留在国内,我们都是
一样地过着小资产阶级的生活,而且说空话。陈真也许是对的,我们太软弱了。在那样一个
女性的面前我们的确都应该流眼泪。”这并不是寻常的赞叹的声音,他的声音里面荡漾着渴
望、愤怒和悔恨。
方亚丹起先并不说话,吴仁民的话把他感动了,然而在他和吴仁民的中间究竟隔了一些
栅栏,两种差异的性格并不能够达到完全的相互了解,不仅是因为年龄的相差。方亚丹的经
验比较少,因此他更乐观。他和每一个新参加社会运动的青年一样,他没有什么创伤,他只
顾看前面,绝不会想到“回顾”上去。
“仁民,你近来太容易激动了,同时也可以说是太容易伤感了,”方亚丹诚恳地劝道。
“像这样下去,我害怕你会变成一个罗亭。难道你思想上起了动摇吗?不然你为什么这样烦
躁?”他说到最后想把话收住,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因此他颇有点后悔,觉得不应该怀疑这
个比较老的同志。他很想再用几句话说明他的看法,可是吴仁民已经接下去说了:“你不了
解我,亚丹,你还不了解我。思想上起动摇,那绝不会。这伤感,这烦躁,是对于某一部分
人的反感,同时也正是一种新的生活的酝酿。是的,一种新的生活。我要把过去的生活结束
了。以后至少也得做一个像陈真那样的人,不再在书堆里或者外国名词中间绕圈子。也许我
的旧习惯太深,很难摆脱掉,得不到新生也未可知。但是我总要努力挣扎。如果得不到新
生,就让他彻底灭亡,我不愿意再在矛盾中间生活。而且我劝你,以后不要过于迷信李剑
虹,否则你将来会后悔的。”
“仁民,我总觉得你有成见。你为什么要跟剑虹作对呢?
他在中国的确是一个难得的人。他的信仰的坚定也是一般人所不及的。不然,为什么会
有许多青年那样相信他,甚至把他当作父亲一般地看待?你看,这样大的感化力。”
“是的,这样大的感化力却不能够感化自己的女儿,”吴仁民冷笑道。
“这又是你的成见了,”方亚丹半笑半气地说。“佩珠也是一个很好的女子,很可爱的
女子。她的思想也不错。她什么时候得罪了你?你这样不满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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