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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马罗站在她面前,亲昵地笑着问道:
“迪奥妮西亚大婶,请实话告诉我,你向人推荐教堂司事的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嗯?”
她断然否定了他的这番话。她压根儿不认识埃斯格利亚斯大叔!这个主意是她晚上躺在床上冥思苦想才想出来的。今儿一大早她就去查看了地形,发现那个地方确实很不错。
她咳嗽了一阵,朝门口慢慢走去;然后又转过身来给了他最后一个忠告:
“这事儿全看你怎么跟教堂司事安排了。”
阿马罗此刻想得出神的就是这桩事儿。埃斯格利亚斯大叔在助祭们和别的大教堂司事们中间人称“铁板脸儿”,他只有一条腿,拄根拐杖;教士中有人想让自己的门徒干他这份差事,便断言这种人按照教规不适宜在教堂内供职。但是前任教区神父若塞·米格斯顺从主教先生的旨意,让他继续留在大教堂里,并争辩说,他是在某次节庆值班时从钟楼上摔下来,因为摔得很惨才不得已而截肢的;因此,这就清楚地表明,我们神圣的天主并没有要解除埃斯格利亚斯大叔服役的意思。在阿马罗接任这个教区的主管时,这个瘸子请胡安内拉太太和阿梅丽亚为他说情,目的是为了,像他自己所说的,牢牢抓住那根钟绳。此外,这也是一件慈善行为(在济贫院路大家都持有这种看法)。埃斯格利亚斯大叔是个鳏夫,有个十五岁的女儿,从小就两腿瘫痪。她父亲常说:“魔鬼对咱们家的人的腿不怀好意。”正是这一不幸使他变得沉默寡言、郁悒不乐。据说那女孩子(她的名字叫安托尼亚,她父亲叫她托托)性情乖戾,脾气暴躁,非常任性,让她父亲受尽了折磨。戈韦阿医生断言这是歇斯底里症:但是在所有思想健全的人看来,托托肯定是给魔鬼缠住了。有些人甚至还曾打算为她驱邪;但由于主教先生对报界一向很害怕,迟迟不敢同意举行这一仪式,因此只是草草地给她洒了一点圣水,结果当然没起到什么作用。除此之外,人们对她所受痛苦的性质就不知道了。有人听圣母升天会的唐娜·玛丽亚说过,她发病时像狼一样嚎叫不停;甘索索另有一种说法,她用权威性的口吻说,这不幸的姑娘用指甲剜自己身上的肉……无论谁问起埃斯格利亚斯大叔他女儿怎么样了,他总是那么一句话:“还活着。”
他所有的空余时间都在家里和女儿呆在一起;只有时穿过大教堂广场到药铺去买药,或者上特雷萨的店里去给她买糖果。大教堂的那个角落——那个院子、小棚屋、旁边那堵长满墙头草的高墙以及最里面的那幢墙壁破旧、一面墙上半边开着门、半边开着窗的房子——一天到晚冷冷清清的,笼罩在阴影之中;唱诗班的那些男孩子有时壮着胆子偷偷地踮着脚穿过院子去窥视一下埃斯格利亚斯大叔,总是见他闷闷不乐地俯身对着火炉,手里拿着烟斗,向炉子里吐唾沫。
他每天都参加教区神父先生主持的弥撒以示尊敬,这已成了他的习惯。这天早晨,阿马罗在穿祭服的时候,一听到拐杖在院子的石板路上敲出的声音,心里便开始编起故事来了;因为他要求埃斯格利亚斯大叔让他用他的房子,就非得向他作出某种解释,说他用这房子是为了宗教上的事:还有什么理由能比远离尘世的干扰,私下里为一个灵魂脆弱的人进修道院过一种圣洁的生活作准备这样一个借口更好的呢?
他见埃斯格利亚斯大叔走进圣器收藏室,便喜气洋洋地道了一声早安,并且把他恭维了一番,说他气色很好。还说他对此并不觉得惊讶——因为历代教皇都说,由于他们和钟打交道,在敬奉神明时格外受到思典,这样便给他们带来一种特别的幸福和健康感。接着他又和颜悦色地对埃斯格利亚斯大叔和另外两个圣器看管人说,他年轻的时候住在达莱格罗斯侯爵夫人家里,当时他最大的抱负就是有朝一日做个敲钟人。
他们被主人的妙语逗乐了,都笑了起来。
“你们别突,这是真的。我那个想法并不坏。先前敲钟的都是些低级神职人员。教皇们认为敲钟这一行是获取天恩最有效的途径。”他引了一段话,声音听上去就像是从敲钟人口中说出来的一样:“Laudodeum,populumvoco,congregoclerum;defunctumploro;pestumfugo;festadecoro。你们都知道的,这句话的意思是:我赞美天主,我召唤众人,我集合教士,我哀悼亡灵,我驱逐瘟疫,我给节日增添欢乐。”
他站在圣器收藏室中央,穿着白长袍,披着长方形的白麻布,毕恭毕敬地吟诵着这些诗句;这些话使埃斯格利亚斯大叔感到自己有一种未曾想到过的权威性和重要性,听到这些话,他便拄着拐杖把身子挺得更直了。
圣器看管人这时拿来了紫色十字褡①。但阿马罗还没有结束对钟的赞美:他正在解释钟在驱散暴风雨中的巨大作用(尽管有些自以为是的学者与此大唱反调);因为钟声不仅向空中传播天主赐予它们的恩典,而且它们还把混在暴雨、雷电中游荡的恶魔驱散。圣米兰公会议建议,每当暴风雨来临时就应该把钟敲响。
①十字褡是神父在行弥撒或圣餐礼时穿的宽大的无袖长袍。
“不管怎样,埃斯格利亚斯大叔,”他笑容满面关切地对敲钟人说:“我劝你碰到这种情况还是明智一点,别去冒险,因为你一直是高高地站在钟楼上,靠近暴风雨……把这给我吧,马蒂亚斯大叔。”
他扭头接过十字褡,神态自若地轻声说道:“Domini;quisdixistijugummeum…①把后面的带子稍微系得紧点,马蒂亚斯大叔。Suaveest,etonusmeumleve②…”
①拉丁文:“主,你曾说过我的轭是甘饴的……”
②拉丁文:“我的担子是轻松的。”
他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像前行了个屈膝礼,然后走进教堂,目光下垂,身子挺直,举止行态完全按照祈祷书中规定的仪式指示;马蒂亚斯也向法衣室的十字架行了个屈膝礼,然后便匆匆忙忙地摆弄起祭坛上的酒瓶,一边大声地清着嗓子。
在做弥撒的过程中,每当阿马罗神父转向中殿、作奉献祈祷并说“Oratefratres”①时,他都直接对着敲钟人说话(此种仁慈是仪式所允许的),好像这次圣餐是专门为他举行的一样;而埃斯格利亚斯大叔也把拐杖靠在身边,全身心沉浸在虔诚的祈祷之中。但当进入祝福式,开始吟诵祝福词的时候,阿马罗却转向圣坛,直接从天主那儿获取大量的仁慈了;最后他慢慢地转过身来对着埃斯格利亚斯大叔,只盯着他看,好像要把我主耶稣基督的思典和礼物全赐给他一个人!
①拉丁文:“弟兄们,祈祷吧。”
“暧,埃斯格利亚斯大叔,”他走过圣器收藏室时低声说,“在院子里等我一下,我想跟你单独谈一谈。”
他很快来到他身边,满脸一本正经的样子,给敲钟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戴上帽子,戴上帽子,埃斯格利亚斯大叔。我来是要跟你谈一桩很严肃的事——我真的想求你帮个忙。”
“哦,教区神父先生!”
“这也算不上是帮忙……因为当一个人在为天主效劳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该当仁不让,尽力协助。我想为一个想当修女的女孩子做些准备工作。”接着为了证明对他的信任,他急忙报出了名字:“她就是胡安内拉太太的小阿梅丽亚。”
“真的吗,教区神父先生!”
“这是一项天命,埃斯格利亚斯大叔!你能从中看到天主的神力!这可是非同一般的……”
接着他便讲了一个扑朔迷离的故事,这故事完全是他察颜观色,根据敲钟人脸上反映出来的惊讶程度,费心编排,现编现讲的。那女孩子对她原来的未婚夫失望之后,已经对人生感到厌倦,渴望进入宗教团体。但她年老的母亲认为这只不过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再说家里的事儿也少不了她,因此不肯答应……但是,不,这确实是天命,对此他很清楚。不幸的是,碰上家里人反对的时候,教士的态度就变得十分微妙了……那些不信天主的报纸(讨厌的是它们竟占多数!)每天都在声嘶力竭地嚷着反对教士们的影响。当局就更不信天主了,他们也为教士设置了重重障碍。现在有一些很糟糕的法律……万一要是让人知道了他在指导一个女孩子当修女,他就要被关进牢房!埃斯格利亚斯大叔觉得这事怎么样?这都是由于现在人们的不信神和无神论所造成的!他必须和那女孩子进行许多次的谈话:彻底弄清她的爱好,看她的禀性是适于过隐居生活、忏悔生活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