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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那两位教士在大教堂的拐角处停了下来。
纳塔里奥看上去很激动,显然是在力图说服西尔韦里奥神父替他做件什么事。他踮着脚一动不动地站在他面前,发疯似地挥动着两只瘦骨嶙峋的手。接着,他突然抓住西尔韦里奥的手臂,拉着他走过石板铺地的平台,在平台边上停下来,向后仰着,庄重地做了一个表示悲愁的手势,仿佛在证明他本人、他身边的大教堂、莱里亚镇以及整个宇宙可能要毁灭一样;好心的西尔韦里奥两眼瞪得大大的,像是吓呆了。他们又走了起来。但这时纳塔里奥开始激烈地敦促他的同伴,粗暴地把他往后拉;他一边在闪闪发光的石板上狂怒地跺着脚,一边把他的长手指戳在西尔韦里奥的大肚子上;然后又突然把两手无可奈何地垂下来,显出一副绝望的神情。这时,好心的西尔韦里奥把手张开放在胸前说了几句话;纳塔里奥那张令人厌恶的脸上马上露出了笑容。他高兴得跳了起来,兴高采烈地拍了拍西尔韦里奥的肩膀,于是两位教士便紧紧靠在一起,轻声笑着走进了大教堂。
“真让人大饱眼福!简直是一对宝货!”办事员博尔热斯说,他恨透了教士。
“这都跟那家报纸有关,”阿瑟·科塞罗一边回来重新研究歌词一边说。“纳塔里奥不查出那篇通讯文章的作者绝不会善罢甘休,这话他在胡安内拉太太家里说过。现在事情又扯到西尔韦里奥这里,说明我说得不错,因为他是戈丁尼奥老婆的忏悔神父。”
“一群卑鄙的家伙!”博尔热斯厌恶地低声说道。接着他又继续做起他可怜的工作来:安排人把一名犯人发送到阿尔科巴萨去。那个倒霉的人正等在房间的那一头,他戴着手铐,坐在一条长凳上,夹在两名士兵中间。严刑拷打已经把他整垮,他的脸上清楚地显出饥饿的样子。
几天之后,在大教堂内举行了有钱的地主莫拉埃斯的葬礼,他是患动脉瘤而死的。他老婆过去对步兵团的中尉见一个爱一个,现在无疑正在补赎她的罪愆,因为她给他办的葬礼,像人们所说的那样,“极为隆重”。阿马罗在圣器收藏室脱掉法衣之后,正就着一盏旧马口铁灯的灯光把应付而未付的款项一笔笔地写下来,这时砾术门突然嘎地一声开了,传来了纳塔里奥激动的声音。
“哦,阿马罗,你在这里吗?”
“什么事呀?”
纳塔里奥神父关上门,高高地举起双手说:
“好消息,是那个书记员!”
“什么书记员?”
“若昂·埃杜瓦多!就是他!他就是那个‘自由主义者’!是他写的那篇通讯文章!”
“真的!”阿马罗不胜惊异地说。
“我有证据,我的朋友!我看到了原稿,是他的笔迹写的。我是亲眼看到的!一共是五张纸!”
阿马罗盯着纳塔里奥,两眼瞪得大大的。
“真费了我不少工夫!”纳塔里奥大声说道。“但现在我全都知道了!五张纸!而且他还想再写一篇!若昂·埃杜瓦多先生!我们亲爱的朋友,若昂·埃杜瓦多先生!”
“这事你肯定吗?”
“完全肯定。我告诉你的都是我看到的,老弟!”
“那你是怎么查出来的呢,纳塔里奥?”
“啊,兄弟,你这是对我……追根究底……你知道”……sigillusmagnus!”①
①拉丁文:“最大的秘密”。
接着,他一边在圣器收藏室里大步地来回走着,一边得意洋洋地说道:
“不过这没有什么!我们在胡安内拉太太家里都看到过埃杜瓦多先生,都以为他是一个很好的小伙子,可他却是个老奸巨猾的坏蛋。他是《地区之声报》那个流氓恶棍阿戈斯蒂尼奥的知心朋友。他夜里一直跟他呆在报馆里——酗酒啊,谈女人啊……他大言不惭,自称是个无神论者。他已经有六年没做过忏悔了——他把我们叫做大教堂里的一帮乌合之众——他是一个共和主义者……他是一头野兽,我亲爱的先生,一头野兽!”
阿马罗一边听着纳塔里奥讲,一边用两只颤抖的手在写字台的抽屉里的文件中摸索着。
“现在怎么办呢?”他问道。
“现在!”纳塔里奥大声喊道。“现在要把他砸个稀巴烂!”
阿马罗关上抽屉,用手帕擦了擦干燥的嘴唇,很紧张地说:
“这种家伙,这种家伙!那可怜的姑娘,天主保佑她——她就要嫁给这样一个男人了——一个不可救药的恶棍!”
两位教士目不转睛地相互看着。在一片寂静之中,只听到圣器收藏室里的那只老钟悲戚地滴答作响。纳塔里奥把手伸进裤子口袋,掏出鼻烟盒,手指捏着一撮鼻烟,两眼盯住阿马罗,面带冷笑地说:
“拆散这门亲事,嗯?”
“我亲爱的神父,这是一个有没有道德心的问题——对我来说这是一种责任!我们不能让这个可怜的姑娘嫁给一个坏蛋、一个共济会会员、一个无神论者……”
“你说的完全对,完全对!”阿马罗说。
“事情正在进行,嗯?”纳塔里奥一边心满意足地吸着鼻烟一边说道。
但这时圣器看管人进来了;大教堂该关门了;他进来问两位神父是否想再呆些时间。
“一会儿就走,多米戈斯先生。”在圣器看管人去把院子内门上的大铁插销拉上去的时候,两位教士凑在一起低声交谈着。
“你可以去找胡安内拉太太谈,”纳塔里奥说。“不,我看最好是迪亚斯去对她讲;是的,一定要迪亚斯去对胡安内拉太太讲。咱们现在就把事情安排妥当。你去找小姑娘谈,要简单明了,叫她把他赶出去!”然后他又贴近阿马罗的耳朵说:“告诉那姑娘,就说他跟个妓女住在一起!”
“老兄!”阿马罗说着往后退了一步:“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肯定是真的。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毕竟是拯救姑娘的一种方法……”
他们跟在圣器看管人后面在大教堂里走着。圣器看管人一边大声地咳着痰,一边把手中的一串钥匙摇得叮当直响。
大教堂内有许多小圣堂,其中一处里面挂着用银线扎住的黑色帷幔;圣堂中央是为悼念死者而立的墓碑,四周各有一只巨大的烛台架,上面插有蜡烛,烛芯又粗又大。一大块镶有花边的丝绒覆盖着莫拉埃斯的灵枢,打着褶子一直垂到地面上。圣堂前端放着一只腊菊花的大花圈;圣堂后端挂在缀有绿色缎带的一只大弓上的,是他的基督骑士服。
这时,纳塔里奥停住脚步,抓住阿马罗的手臂,带着一副得意的神态说:
“在这件事以后,我亲爱的朋友,我还准备为那位先生再做一件事。”
“什么事?”
“敲掉他的饭碗!”
“敲掉他的饭碗?”
“这个坏蛋不是就要到地方长官的办公室去任职,担任首席书记员吗?那我就会彻底摧毁这一安排!努内斯·费拉尔是我的朋友,他思想很健全。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是谁写的那篇通讯文章,他一定会把他赶出事务所的。”
阿马罗对这恶意的阴谋大感震惊。
“看在天主的份上,纳塔里奥,这会把那个小伙子彻底毁掉的……”
“不看到他在这几条街上讨饭,我绝不罢休,阿马罗神父,是的,我绝不罢休!”
“哦,纳塔里奥!哦,兄弟!这里面少了点博爱精神——这种作法跟一个基督徒的身份不相称……天主正在这里听着我们讲话,你讲这些……”
“这你不必担心,我亲爱的朋友。一个人就应该这样侍奉天主,而不光是低声诵念主祷词。对那些不敬神的人,没有什么博爱可言!宗教法庭用火刑对付他们,我看用饥饿来对付他们也是个不坏的主意。对于为神圣事业效劳的人来说,不管于什么事情都是允许的。请你不要妨碍我!”
他们正要走出来的时候,纳塔里奥看到了那具棺材,他用伞指了指,问道:
“棺材里是谁?”
“莫拉埃斯。”
“那个满脸麻子的胖家伙?”
“是他。
“简直是头言生。”
停了一会他又说道:
“丧事原来是为莫拉埃斯办的,我还不知道呢。这几天我的活动太忙了……他留下了一个有钱的寡妇。她慷慨大方,喜欢送礼。西尔韦里奥是她的忏悔神父,对不对?莱里亚所有那些油水最足的忏悔者都在他手里,这头大象!”
他们走了出去。卡洛斯的药铺已经关门,天上一片漆黑。纳塔里奥在广场上停下来说:
“总之,迪亚斯去找胡安内拉太太谈,你去找她女儿谈。我去找地方长官和努内斯·费拉尔商量。你负责打消他的婚事,我负责敲破他的饭碗!”他兴致勃勃地拍了拍教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