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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悲剧-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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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袋里,以备随时使用。看到她此刻在他面前垂头丧气,陷入沉思的神情——这是他们过去关系中全部魅力的缩影——他搂住了她,亲吻她。她长得很迷人,这是毫无疑问的。当她搂住他脖子呜咽哭泣时,他紧紧地搂住她,劝说她不必如此伤心,反正星期三她就回来的,往后一切照旧。这时,他心里却在想,刚才他说的不是真话,而且真怪,就在不久以前,他还是那么疼着她呢。令人惊讶的是,另外一个姑娘居然一下子就把他俘获了!反正事实就是这样。尽管她也许以为他还是一如既往疼着她,但事实上,他并不是那样,而且,他永远也不会疼她了。因此,他心里真的替她难过哩。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中似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连罗伯达也都发觉了,尽管她正在听他说话,一任他的抚摸抱吻。但这些爱抚却连一丝儿真挚诚意也没有啊。瞧他神态太不安详,抱吻太冷淡,说话听不出有一点儿真正温柔的语调。还有一点也可以佐证:过了一会儿,他就拚命从她搂抱中脱身出来,看看表说:“我看我该走了,亲爱的。现在三点差二十分,而会议定在三点钟开。我真的巴不得陪你一块去,但是现在没办法——反正你一回来,我再来看你。”

他俯下身来吻了她一下,这一回罗伯达终于觉察到:他对她的感情已经变了,比前时冷淡得多。尽管他表现得还算温和客气,可他的心却离她远去了——也是正当这一年中这么一个特定的季节里,永远地离她远去了。她竭力振作起精神来,唤起她的自尊心——这好歹也算做到了——最后她相当冷漠而又果断地说:“好吧,我可不会让你迟到的,克莱德。你还是赶紧走吧。不过,我在家可不会待得太久的。要是提早在圣诞节下午回来,你说说,你能来吧?我可不希望星期三上班迟到。”

“怎么啦,当然罗,亲爱的,我一定来,”克莱德乐呵呵地,甚至热乎乎地回答说,因为他知道那时候自己没有什么约会,何况自己也不愿那么显眼地一下子就回避她。“那你估摸一下什么时候到?”

她说八点钟回来。他暗自思忖,反正借此机会同她再幽会一次也未尝不可。他又把表掏了出来,看了一下说:“不过,现在我该走了,”说着径直朝门口走去。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前途又会是怎样,她心里确实忐忑不安,于是朝他走过去,揪住了他的衣襟,直勾勾地望着他的眼睛,象是恳求、又象是质问地说:“现在就说定你在圣诞节晚上来我这儿,是不是,克莱德?到时候你不会再去别处赴会吧?”

“哦,你尽管放心得了。要知道你是了解我的。你也知道昨儿晚上我可实在没办法,亲爱的。不过星期二我准定来,”他回答说。他吻了一下她,急冲冲往外走了,心里也许觉得自己表演得还不够高明,不过,除此以外,他也闹不清究竟还有什么其他绝招,一个男人倘若想要跟一个姑娘断绝往来,如同现在他这样设法去做,或者至少想要这么做,克莱德心里琢磨,那就非得要一点滑头或是外交手腕不可。说实话,他既没有道理,更谈不上真有能耐。当然罗,也许还会有其他更好办法吧。这时,他的心儿早已飞向桑德拉,和她一起欢度除夕。他要跟她一块到谢内克塔迪赴会去,那时他就有机会看清楚,她到底会不会象前天晚上那样还疼着他。

他走了,罗伯达转过身来,伤心地、沮丧地探出窗外直望着他的背影,心里纳闷,真不知道自己寄望于他的前途将会怎样。万一他不喜欢她了,该怎么办。要知道她已经给了他那么多……而她的前途全由他和他忠贞不渝的爱情所决定。难道说现在他已经对她厌倦了——再也不想见她了吗?哦,那多可怕。那她该怎么办——而事实上又能怎么办?要是她没有马上屈从他的要求,轻易地委身给他,那就好了。

她两眼凝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挂着点点残雪的树桠枝,叹了一口气。节日啊!她就怀着这样的心情动身回家。啊!再说,克莱德在当地社会地位已是那么高,而且前途无限光明、美好,试问她自己又能给他些什么呢?

她疑惧不安地摇摇头,对照镜子端详了一下自己的脸容,便提着她要捎回家去的一点点礼品之类东西出门了

第29章

从罗伯达见识过克莱德和莱柯格斯以后,再来看看这比尔茨和它四郊的农场,就足以使她泄气的了。因为这里的一切都跟贫困分不开,从而使人们常有的怀旧心态为之黯然失色。

她一下火车,来到那座年久失修、单调简陋、已被改成车站的瑞士农舍式的小屋,一眼就看见了她的父亲。他老人家还是穿着那件已经穿了十多个冬天的旧外套,傍着他们家那辆旧马车,正在等候她。这辆四轮单座马车,虽然很旧,但还完整,那匹马瘦骨嶙峋,疲乏困顿,就跟她父亲一模一样。罗伯达脑海里始终记得她父亲那副困乏不堪的倒楣相。他一见到心爱的女儿罗伯达,顿时眉开颜笑。她登上了马车,偎坐在他身旁,他就兴高采烈地絮叨不休。他们一掉过车头,便沿着通往农场的大路径直驶去。虽然这时节漂亮的公路到处都有,可眼前这条大路还是邋里邋遢,坑坑洼洼,弯弯曲曲。

一路上,罗伯达禁不住暗自核对着她一向熟悉的每一棵树、每一个拐弯处、每一块里程碑。不过她心里并不愉快。周围一切都是那么灰不溜丢的。就以农场来说吧,由于泰特斯有慢性病,经营又没有能耐,小儿子汤姆和妈妈实际上也帮不上大忙,因此,这个农场如同往昔一样,对全家来说成了一个沉重的负担。几年前,这个农场以两千块美元抵押了出去,但是债款从来也没有拨还过。北边的烟囱坏了,至今仍旧未修过,阶沿石级下陷得比过去更厉害了。墙壁、栅栏、以及户外一些棚屋,还是一概照旧,只不过入冬后在大雪覆盖之下,反而显得好看了。甚至家具摆设依然如同往日里一样杂乱无章。在这儿等着她的,还有她母亲和弟弟妹妹,他们一点儿都不知道她跟克莱德真正的关系——克莱德在这儿,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名字罢了——他们满以为她回家来跟亲人们再次聚首团圆,想必打心眼儿里感到高兴。其实,她一想到自己那段生活,以及克莱德对她这种犹豫不定的态度,现在她内心深处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沮丧。

事实上确是这样。尽管最近以来她表面上好象诸事顺遂,可是实际上,她已做出了有损自己的事情,除非跟克莱德结婚,她才有可能使自己所作所为完全符合她父母所理解和赞同的那个道德标准。要是她不能帮助全家人不紧不慢地逐步提高社会地位的话著作,那末,她也许就让一家人蒙受奇耻大辱——败坏了家风——这一切足以使她的心情更加消沉了。她一想到这里,便感到无比沮丧,五内如焚。

最难堪、也是更加折磨她的,就是她心里有这么一个想法:由于她一开始就对克莱德抱有种种幻想,所以一直没能向她母亲或任何人吐露过有关克莱德的秘密。罗伯达担心母亲会认为她一心妄想高攀。此外,母亲还可能向她提出有关他和她的一些问题,反而使她很窘。与此同时,要是她寻摸不到一个她完全信得过的人,那末,凡是有关她本人与克莱德的所有一切恼人的疑虑,也就只好仍然秘而不宣。

她跟汤姆和艾米莉聊了一会儿以后,便到厨房去了。她母亲为准备过圣诞节正在那里忙活。她本想先谈一谈有关农场和自己在莱柯格斯生活的一些感受,好歹作为铺垫,可她一走进去,母亲就抬起头来冲她说:“宝芭①,回到乡下你觉得怎么样?我想,现在你在乡下,跟莱柯格斯相比,总觉得什么都很寒伧吧?”她母亲有点儿忧心忡忡地又说了一句——

①宝芭:罗伯达的昵称。

说罢,她向女儿投去一个颇为赞赏的眼色,单凭这个眼色和她母亲说话的语调,罗伯达心里就明白,母亲认为她在城里的地位已是非常令人艳羡不已。她马上走到母亲身边,怪亲热地搂住她,大声嚷道:“哦,妈妈,你在的地方就是最快乐的地方!这个你明白吗?”

母亲只是向她投去一个充满深情和良好祝愿的眼色,看了她一眼,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得了,宝芭,”她心平气和地添一句。“你也知道我多么疼你。”

从母亲的口吻里有一种意味深长的东西,让罗伯达回想起多年来母女俩之间的情深意笃和充分理解——这种充分理解,不仅仅建立在彼此都能得到幸福的共同愿望之上,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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