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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马氏犹豫未决,夏学一边就作了个揖,辞了师母,一径出门去。
只是慧娘道:“母亲,富家在此读书!极其鄙吝,怎助这许多?宁可清贫,母亲只该还他的是。”
马民便央人去请夏学,夏学只是不来,马民也只得因循着。
不一日,举殡日子到了,众人斗分祭奠。富尔谷不与份子,自做一通祭文来祭,道:
鸣呼,先生!我之丈人。半生教书,极其苦辛。早起晏匿眠,读书讲经。腐皮篮衫,石衣头巾。芋头须绦,俭朴是真。不能高中,金捞题名。一朝得病,鸣呼命倾。念我小子,日久在门。若论今日,女婿之称。情关骨肉,汪汪泪零。谨具薄祭,表我微情。鸟猪白羊,代以白银。鸣呼哀哉,尚饗!
夏学看了,道:“妙,妙:说得痛快!”
富尔谷道:“信笔扫来,叶韵而己。”
姚居仁道:“只不知如何做了先生之婿?”
姚利仁道:“富兄!你久已有妻,岂有把先生的女儿作妾之理!”
夏学道:“尧以二女与舜,一个做正妻,一个也是妾,这也何妨。”
姚居仁道:“胡说!这事怎行得通!”
只见里边马氏听得,便出来道:“富尔谷!先生才死得,你不要就轻薄我女儿!先生临终时,已说定要招胡行古为婿,因在丧中,我不题起,你怎么就这等轻薄?”
姚居仁道:“不惟辱先生之女,又占友人之妻,一发不通!”
富尔谷道:“姚居仁,关你什事?”
姚利仁道:“你作事无知,怎禁得人说?”
富尔谷道:“我也用财礼聘的,怎么是占?”
马氏道:“这一发胡说了,谁见你聘礼?”
夏学道:“这是有因的。前日我拿来那四十两银子、四个尺头,师母说是借他的,他道却是聘礼。”
马氏道:“你这两个畜生,这样设局欺我孤寡!”便向里边取出银、缎,撒个满地。
富尔容道:“如今悔,迟了,迟了!”与夏学两个跳起身便走,被姚利仁一把扯转。
夏学瘦小些,被姚利仁一扯,扯得猛,扯个翻觔斗,道“这□(在)哪个家里,敢放刁?好好收去,给胡兄行礼。若不收去,有我们在这里,学生的银子,师母落得用的,过几时,我们公共偿还。”
夏学见不是头,道:“富兄原不是,怕哪里没处娶妾,做这样歪事。”
拾起银、缎来,细细合数,比原来时少了五两一锭。
夏学道:“师母既是要干净与胡兄,这五两须胡兄招承,他如今如何肯折这五两!”
胡行古自揣身边没钞,不敢做声。
又是姚居仁道:“我代还!”
夏学道:“这等,兄兑一兑出,省得挂欠。”
姚居仁道:“怎这样慌?五日内我还他罢了!”
夏学道:“求个约儿。”
姚居仁道:“说出就是了。”
夏学道:“寄服人心”
姚利仁道:“便写一约与他何妨!”
夏学就做个中人,写得完,也免不得着个画字,富尔谷收了。各人也随即分散回家。
夏学一路怨畅富尔谷:“这事慢慢让我搏来,卖什才?弄坏事!”
富尔谷道;“我说叫先生阿爱也晓我有才,二来敲一敲实。”
夏学道:“如今敲走了!这不关胡行古事,都是两姚作梗,定要出这口气。□(摆)布得二姚倒,自然小胡拱手奉让了。”
富尔谷道:“何难!我明日就着小厮去讨银子,出些言语,他毕竟不忿赶来嚷骂,关了门,打上一顿就出气了。”
果然第二日就着小厮去讨银子,恰好撞着姚居仁,居仁道:“原约五日,到五日你来。”
小厮道:“自古道:‘招钱不隔宿。’谁叫你做这好汉?”
居仁道:“这奴才这等无状!”
那小厮道:“谁是你奴才?没廉耻!欠人的银子,反骂人!”
居仁听了,一时怒起,便劈脸一掌;道:“奴才,这掌寄在富尔谷脸上,叫他五日内来领银子!”
那小厮气愤愤自去了。此时居仁弟兄服已满,居仁已娶刘氏,在家月余,利仁也聘定了县中茹环女儿,尚未娶回。刘氏听得居仁与富尔谷小厮争嚷,道:“官人,你既为好招银子,我这边将些首饰当与他吧。”
居仁道:“偏要到五日与他,我还要登门骂他哩!”
晚间利仁回来,听得说,也劝:“大嫂肯当了完事,哥哥可与他罢,不要与这蠢材一股见识。”
第二日,刘氏绝早将首饰把与利仁,叫他去当银子,那富家小厮又来骂了,激得居仁大怒,便赶去打。那小厮一头走一头骂,居仁住了脚,他也立了骂。居仁激得性起,一直赶去。这边利仁当银回来,听得哥哥赶到富家,他也赶来,不知那富尔谷已定下计了。
昨日小厮回时,学上许多嘴,道居仁怎么骂尔谷,又借他的脸打。富尔谷便与夏学商议,又去寻了一个久惯帮打官司的叫张罗,与他定计。
富尔谷道:“我在这里,是村中皇帝,连被他两番凌辱,也做人不成,定要狠摆布他才好!”
张罗道:“事虽如此,苦没有一件摆布得他倒的计策。”正计议时,恰好一个黄□(脸)小厮送茶进房;——久病起来,极是伶仃,——放得茶下,那夏学提起戒尺,劈头两下,打个昏晕。
富尔谷吃了一惊,道:“他病得半死的,怎打他?”
夏学道:“这样小厮,死在眼下了,不若打死,明日去赖姚家。你的钱势大,他两个料走不开。”
张罗连声道:“有理,有理!”富尔谷听了,便又添上几拳几脚,登时断气。只是这小厮是家生子,他父亲富财知道,进来大哭。
夏学道:“你这儿子病到这个田地,也是死数了,适才拿茶,倾了大爷一身,大爷恼了,打了两下,不期死了。家主打死义男,也没什事。”
富财道:“就是倾了茶,却也不就该打杀!”
张罗道:“少不得寻个人偿命,事成时还你靠身文书罢。”
富尔谷道:“他吃我的饭养大的,我打死也不碍。你若胡说,连你也打死了。”富财不敢做声,只好同妻子暗地里哭。三人计议已定,只要次日哄两姚来,落他入圈套。
不料居仁先到,骂道:“富尔谷!你怎叫人骂我?”
富尔谷道:“你怎打我小厮?”正争时,利仁赶到,道:“不必争闹,银子已在此了!”
那富尔谷已做定局,—把将姚居仁扭住厮打,姚居仁也不相让。利仁连忙劝阻,一时间哪里拆得开?张罗也赶出来假劝,哄做一团。
只见小厩扶着那死尸,往姚居仁身上一推,道:“不好了!把我们官孙打死了!”大家吃了一惊,看时,一个死尸,头破脑裂,挺在地上。
富尔谷道:“好,好!你两兄弟怎么打死我家人?”
居仁道:“我并不曾交手,怎图赖得我?”
富尔谷道:“终不然自死的?”
姚利仁道:“这要天理!”
张罗道:“天理,天理,到官再处!”两姚见势不像,便要往家中跑,富尔谷已赶来圈定,叫了邻里一齐到县,正是:
坦途成坎坷,浅水蹙洪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