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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文集-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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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生老婆的挨骂挨打,也全是为了这呵。 
财喜想到这里,便像有一道冰水从他背脊上流过。 
“我还是走开吧?”他在心里自问。但是一转念,就自己回答:不!他一走,田里地里那些工作,秀生一个人干得了么?秀生老婆虽然强,到底也支不住呵!而况她又有了孩子。 
“孩子是一朵花!秀生,秀生大娘,也应该好好活着!我走他妈的干么?”财喜在心里叫了,他的突出的下巴努力扭着,他的眼里放光。 
像有一团火在他心里烧,他发狠地摇着橹;一会儿追上了前面的两条船,又一会儿便将它们远远撇落在后面了。 




那一天的雪,到黄昏时候就停止了。这小小的村庄,却已变成了一个白银世界。雪覆盖在矮屋的瓦上,修葺得不好的地方,就挂下手指样的冰箸,人们瑟缩在这样的屋顶下,宛如冻藏在冰箱。人们在半夜里冻醒来,听得老北风在头顶上虎虎地叫。 
翌日清早,太阳的黄金光芒惠临这苦寒的小村了。稻场上有一两条狗在打滚。河边有一两个女人敲开了冰在汲水;三条载蕰草的小船挤得紧紧的,好像是冻结成一块了。也有人打算和严寒宣战,把小船里的蕰草搬运到预先开在田里的方塘,然而带泥带水的蕰草冻得比铁还硬,人们用钉耙筑了几下,就搓搓手说: 
“妈的,手倒震麻了。除了财喜,谁也弄不动它罢?” 
然而财喜的雄伟的身形并没出现在稻场上。 
太阳有一竹竿高的时候,财喜从城里回来了。他是去赎药的。城里有些能给穷人设法的小小的中药铺子,你把病人的情形告诉了药铺里唯一的伙计,他就会卖给你二三百文钱的不去病也不致命的草药。财喜说秀生的病是发热,药铺的伙计就给了退热的药,其中有石膏。 
这时村里的人们正被一件事烦恼着。 
财喜远远看见有三五个同村人在秀生家门口探头探脑,他就吃了一惊:“难道是秀生的病变了么?”——他这样想着就三步并作两步的奔过去。 
听得秀生老婆喊“救命”,财喜心跳了。因为骤然从阳光辉煌的地方跑进屋里去,财喜的眼睛失了作用,只靠着耳朵的本能,觉出屋角里——而且是秀生他们卧床的所在,有人在揪扑挣扎。 
秀生坐起在床上,而秀生老婆则半跪半伏地死按住了秀生的两手和下半身。 
财喜看明白了,心头一松,然而也糊涂起来了。 
“什么事?你又打她么?”财喜抑住了怒气说。 
秀生老婆松了手,站起来摸着揪乱的头发,慌张地杂乱地回答道: 
“他一定要去筑路!他说,活厌了,钱没有,拿性命去拚!你想,昨天回来就发烧,哼了一夜,怎么能去筑什么路?我劝他等你回来再商量,乡长不依,他也不肯。我不让他起来,他像发了疯,说大家死了干净,叉住了我的喉咙,没头没脸打起来了。” 
这时财喜方始看见屋里还有一个人,却正是秀生老婆说的乡长。这位“大人物”的光降,便是人们烦恼的原因。事情是征工筑路,三天,谁也不准躲卸。 
门外看的人们有一二个进来了,围住了财喜七嘴八舌讲。 
财喜一手将秀生按下到被窝里去,嘴里说: 
“又动这大的肝火干么?你大娘劝你是好心呵!” 
“我不要活了。钱,没有;命,——有一条!” 
秀生还是倔强,但说话的声音没有力量。 
财喜转身对乡长说: 
“秀生真有病。一清早我就去打药(拿手里的药包在乡长脸前一晃),派工么也不能派到病人身上。” 
“不行!”乡长的脸板得铁青,“有病得找替工,出钱。没有替工,一块钱一天。大家都推诿有病,公事就不用办了!”“上回劳动服务,怎么陈甲长的儿子人也没去,钱也没花? 
那小子连病也没告。这不是你手里的事么?” 
“少说废话!赶快回答:写上了名字呢,还是出钱,—— 
三天是三块!” 
“财喜,”那边的秀生又厉声叫了起来了,“我去!钱,没有;命,有一条!死在路上,总得给口棺材我睡!” 
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似的,秀生掀掉盖被,颤巍巍地跳起来了。 
“一个铜子也没有!”财喜丢了药包,两只臂膊像一对钢钳,叉住了那乡长的胸膊,“你这狗,给我滚出去!” 
秀生老婆和两位邻人也已经把秀生拉住。乡长在门外破口大骂,恫吓着说要报“局”去。财喜走到秀生面前,抱一个小孩子似的将秀生放在床上。 
“唉,财喜,报了局,来抓你,可怎么办呢?” 
秀生气喘喘地说,脸上烫的跟火烧似的。 
“随它去。天塌下来,有我财喜!” 
是镇定的坚决的回答。 
秀生老婆将药包解开,把四五味的草药抖到瓦罐里去。末了,她拿起那包石膏,用手指捻了一下,似乎决不定该怎么办,但终于也放进了瓦罐去。 




太阳的光线成了垂直,把温暖给予这小小的村子。 
稻场上还有些残雪,斑斑剥剥的像一块大网油。人们正在搬运小船上的蕰草。 
人们中之一,是财喜。他只穿一身单衣,蓝布腰带依然紧紧地捆在腰际,袖管卷得高高的,他使一把大钉耙,“五丁开山”似的筑松了半冻的蕰草和泥浆,装到木桶里。田里有预先开好的方塘,蕰草和泥浆倒在这塘里,再加上早就收集得来的“垃圾①”,层层相间。 
…………………… 
①垃圾——稻草灰和残余腐烂食物的混合品。这是农民到市镇上去收集得来的。——作者原注。 

“他妈的,连钉耙都被咬住了么?——喂,财喜!” 
邻人的船上有人这样叫着。另外一条船上又有人说:“啊,财喜!我们这一担你给带了去罢?反正你是顺路呢。” 
财喜满脸油汗的跳过来了,贡献了他的援手。 
太阳蒸发着泥土气,也蒸发着人们身上的汗气。乌桕树上有些麻雀在啾啾唧唧啼。 
人们加紧他们的工作,盼望在太阳落山以前把蕰草都安置好,并且盼望明天仍是个好晴天,以便驾了船到更远的有蕰草的去处。 
他们笑着,嚷着,工作着,他们也唱着没有意义的随口编成的歌句,而在这一切音声中,财喜的长啸时时破空而起,悲壮而雄健,像是申诉,也像是示威。 

1936年2月26日作毕。 
 


 小巫

姨太太是姓凌。但也许是姓林。谁知道呢,这种人的姓儿原就没有一定,爱姓什么就是什么。 
进门来那一天,老太太正在吃孙女婿送来的南湖菱,姨太太悄悄地走进房来,又悄悄地磕下头去,把老太太吓了一跳。这是不吉利的兆头。老太太心里很不舒服。姨太太那一头乱蓬蓬的时髦头发,也叫老太太眼里难受。所以虽然没有正主儿的媳妇,老太太一边吃着菱,一边随口就叫这新来的女人一声“菱姐!” 
是“菱姐!”老太太亲口这么叫,按照乡风,这年纪不过十来岁姓凌或是姓林的女人就确定了是姨太太的身份了。 
菱姐还有一个娘。当老爷到上海去办货,在某某百货公司里认识了菱姐而且有过交情以后,老爷曾经允许菱姐的娘:“日后做亲戚来往。”菱姐又没有半个儿弟弟哥哥,娘的后半世靠着她。这也是菱姐跟老爷离开上海的时候说好了的。但现在一切都变了。老太太自然不认这门“亲”,老爷也压根儿忘了自己说过的话。菱姐几次三番乘机会说起娘在上海不知道是怎样过日子,老爷只是装聋装哑,有时不耐烦了,他就瞪出眼睛说道: 
“啧!她一个老太婆有什么开销!难道几个月工夫,她那三百块钱就用完了么?” 
老爷带走菱姐时,给过她娘三百块大洋。老太太曾经因为这件事和老爷闹架。她当着十年老做的何妈面前,骂老爷道: 
“到上海马路上拾了这么一个不清不白的臭货来,你也花三百块钱么?你拿洋钱当水泼!四囡出嫁的时候,你总共还花不到三百块;衣箱里假牛皮的,当天就脱了盖子,四囡夫家到现在还当做话柄讲。到底也是不吉利。四囡养了三胎,都是百日里就死掉了!你,你,现在贩黑货,总共积得这么几个钱,就大把大把的乱花!阿弥陀佛,天——雷打!” 
老太太从前也是著名的“女星宿”。老爷有几分怕她。况且,想想花了三百大洋弄来的这个“菱姐”,好像也不过如此,并没比镇上半开门的李二姐好多少,这钱真花得有点冤枉。老爷又疼钱又挨骂的那一股子气,就出在菱姐身上。那一回,菱姐第一次领教了老爷的拳脚。扣日子算,她被称为“菱姐”刚满两个月。 
菱姐确也不是初来时那个模样儿了。镇上没有像样的理发店。更其不会烫头发。菱姐那一头烫得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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