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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犁散文集-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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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实行土改,我的家是富农,财产被平分。家里只有老母、弱妻和几个小孩子,没有劳力,生活很困难。我先是用自行车带着大女孩子下乡,住在老乡家里,女孩子跟老太太们一块纺线,有时还同孩子们到地里拾些花生、庄稼。后来,政策越来越严格,小孩子不能再吃公粮,我只好把她送回家去。因家庭成份不好,我有多半年不能回家。有一次回家,看见大女孩子,一个人站在屋后的深水里割高粱,我只好放下车子,挽起裤子,帮她去干活。

回到家里,一家人都在为今后的生活发愁。我告诉他们,周而复同志给我编了一本集子,在香港出版,托周扬同志给我带来了几十元稿费。现在我不能带钱回家,我已经托房东,籴了三斗小米,以后政策缓和了,可以运回来。这一番话,并不能解除家人的忧虑。妻说,三斗小米,够吃几天,哪里是长远之计?

我又说,我身上还有一支钢笔,这支钢笔是外国货,可以卖些钱,你们做个小本买卖,比如说卖豆菜,还可以维持一段时间。家人未加可否。

这都是杞人之忧,解放战争进行得出人意外地顺利,不久我就随军进入天津,忧虑也随之云消雾散。

进城以后,我买了一支大金星钢笔,笔杆很粗,很好用,用了很多年,写了不少字。稿费多了,有人劝我买一支美国派克笔。我这人经不起人劝说,就托机关的一位买办同志,去买了一支,也忘记花了多少钱。“文化大革命”,这是一条。群众批判说:国产钢笔就不能写字?为什么要用外国笔?我觉得说得也是,就检讨说:文章写得好不好,确实不在用什么笔。群众说检讨得不错。

其实,这支钢笔,我一直没有用过。我这个人小气,不大方,有什么好东西,总是放着,舍不得用。抄家时抄去了,后来又发还了,还是锁在柜子里。此生此世,我恐怕不会用它了。现在,机关每年要发一支钢笔,我的笔筒里已经存放着好几支了。

1985年4月11日——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卷三 芸斋梦余  老屋

今天上午,老樊同志来看我。他是初进城时,天津日报的经理。工人出身,为人热情爽朗,对知识分子,能一见如故。我们并非来自一个山头,我从冀中来,他从冀东来,不久他就到湖南去了,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他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每次他来天津,总是来看望我。记得地震那年,他来了,仓促间,我请他吃了一碗小米粥,算是请了他的客。今天提到这件老事,还同声大笑起来。

我送给他一本新出的书,他很高兴。这也是我的一点世故;工人出身的同志,最看重知识分子送给他书。

我说:“我们一块进城的同志,有的死了,有的病了。当然,就目前说,活着的还是比死去的数目大。不过,好像轮到我们这一拨了,我一见那印着黑体字的大白信皮,就害怕。

所以送你一本书。留个纪念。”

他说:“这比什么纪念都好。也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每次来,一定看望你。”

我说:“进城时,我们同在这个院里住,你是管分配房屋的。那时同住的人,现在就剩我一个了。别的人,都搬走了,有的是老人搬走,把房子留给孩子们。现在户主,都是第二代,院里跑的,都是第三代。院子外观有很大的变化,内观也有很大的变化。唯独我这里,还是抱残守缺,不改旧观。不过人老了,屋子也老了。”

老樊笑着说:“不错,不错。听说你身体比过去好了,文章比过去写得也多了。”

我说:

“我知道你是个乐天派,从来不发愁。我管保你能长寿,这从你的眼里就能看出来。”

送走老樊,我环顾了一下这座老屋,却没有什么新的感想,近几年,关于这个大院,我已经不只一次在文章里描写过了。

1985年6月17日——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卷三 芸斋梦余  小贩

我在农村长大,没见过大杂院。后来在保定,到一个朋友家里,见到几户人家,同时在院子里生炉子做饭,乱哄哄的,才有了大杂院的印象。

我现在住的大杂院,有三十几户人家,一百多口人,其大其杂,和没有秩序,是可以想象的。每天还川流不息地有小贩进来,吆喝、转游、窥探。不知别人怎样,我对这些人的印象,是不怎么好的。他们肆无忌惮,声音刺耳,心不在焉,走家串户,登堂入室。买破烂的还好,在院里高声喊叫几声,游行一周,看看没有什么可图,就出去了。卖鸡蛋、大米、香油的,则常常探头探脑地到门口来问。最使人感到不安的,是卖菜刀的。青年人,长头发,短打扮,破书包里装着几把,手里拿着一把,不声不响地走进屋来,把手里的菜刀,向你眼前一亮:

“大爷来把刀吧!”

真把人冷不防吓一跳。并且软硬兼施,使孤身的老年人,不知如何应付,觉得最好的办法,还是言无二价地买他一把。

因为站在面前的,好像不是卖刀的杨志,倒是那个买刀的牛二。

虽然有人在大门上,用大字写上了“严禁小贩入内”。在目前这个情况下,也只能是:有禁不止。

据说,这些小贩,在经济基础上,还有许多区分:有全民的,有集体的,有个体的。总之,不管属于哪一类,我一听到他们的吆喝声,就进户关门。我老了,不想买什么,也不想卖什么,需要的是安静和安全。

老年人习惯回忆,我现在常常想起,我幼年时在乡村,或青年时在城市,见到的那些小贩。

我们的村子是个小村,只有一百来户人家。一年之内,春夏秋冬,也总有一些小贩,进村来做买卖。早晨是卖青菜的,卖豆腐的,卖馒头的,晚上是卖擀杂面的,卖牛肉包子的。闲时是打铁的,补锅的,锔碗的,甩绸缎的。年节时是耍猴,唱十不闲、独角戏的。如果打板算卦也可以算在内,还能给村民带来音乐欣赏。我记得有一个胖胖的身穿长袍算卦的瞎子,一进村就把竹杖夹在腋下。吹起引人入胜的笛子来,他自己也处在一种忘我的情态里,即使没有人招揽他做生意,他也心满意足,毫无遗憾,一直吹到街的那头,消失到田野里去。

这些小贩进村来卖针线的,能和妇女打交道,卖玩具的,能和小孩打交道,都是规规矩矩,语言和气,不管生意多少,买卖不成人情在,和村民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再进村,就成了熟人、朋友。如果有的年轻人调皮,年老的就告诫说,小本买卖,不容易,不要那样。

我在保定上中学时,学校门口附近有一个摊贩。他高个子,黑脸膛,沉静和气,从不大声说话,称呼我们为先生。在马路旁,搭了一间小棚,又用秫秸纸墙隔开,外面卖花生糖果,烧饼猪肉。纸墙上开一个小口,卖馄饨。当炉的是他的老婆,年纪不大,长得十分俊俏,从来不说话,也没有一点声响。只是听男人说一声,她就从小窗口,送出一碗馄饨来。

我去得多了,和她丈夫很熟,可以赊帐,也只是从小窗口偶尔看见过她的容颜。

学校限制学生吃零食,但他们的生意很好,我上学六年,他们一直在那里。听人说,他们是因为桃色事件,从山东老家逃到这里来的。夜晚,他们就睡在那间小小的棚子里,靠做这个小买卖,维持生活,享受幸福。

小棚子也经受风吹雨打,夜晚,他们做的是什么样的梦,我有时想写一篇小说。又觉得没有意思。写成了,还不是一篇新的文君当炉的故事。

不过,我确是常常想,他们为什么能那样和气生财,那样招人喜爱,那样看重自己的职业,也使得别人看重自己。他们不是本小利薄吗?不是早出晚归吗?劳累一年,才仅仅能养家糊口吗?…1985年8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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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芸斋梦余  晚秋植物记

白蜡树

庭院平台下,有五株白蜡树,五十年代街道搞绿化所植,已有碗口粗。每值晚秋,黄叶飘落,日扫数次不断。余门前一株为雌性,结实如豆荚,因此消耗精力多,其叶黄最早,飘落亦最早,每日早起,几可没足。清扫落叶,为一定之晨课,已三十余年。幼年时,农村练武术者,所持之棍棒,称做白蜡杆。即用此树枝干做成,然眼前树枝颇不直,想用火烤制过。如此,则此树又与历史兵器有关。揭竿而起,殆即此物。

石榴

前数年买石榴一株,植于瓦盆中。树渐大而盆不易,头重脚轻,每遇风,常常倾倒,盆已有裂纹数处,然尚未碎也。

今年左右系以绳索,使之不倾斜。所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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