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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明天下山,则还复几年么?”女仙笑道:“非谓是也。天上之日月迟永,故天上一日,便是下界之以年计数。仙人降游下界,虽择胜景,同是下界所在,便是一日,等是一日,有何疑的呢?”翰林道了几个“是”而已。
银河已倾,桂影复斜,翰林神魂怡荡,浑身酥麻,遂与仙娘共入罗帏,一夜殷懃,便同百年佳期,不胜欢娱。
俄而晓云葱胧,明星在东。仙娘自起梳妆,谓翰林道:“尘缘已续,天机有定。郎君速还,若有重逢之日,以诗相照。”乃写一诗于罗巾以赠,云:
相逢花满天,相别花在地。
春色如梦中,弱水杳千里。
翰林看毕,吟咏嗟叹,受来藏过身边,不觉离情之黯然,自取汗巾,写下一诗,以赠仙娘,云:
天风吹玉佩,白云何披离。
巫山何夜雨,愿湿襄王衣。
仙娘忙接郎吟,藏之袖中。促令翰林起身,相视凄怆,挥泪分手。
翰林步出洞门,伫立回首,真是碧树迭迭,瑞霭朦朦,况若瑶台一梦,怅然回到昨日芳草溪边。家僮、仆夫迎来,接应道:“大爷高兴,林间宿不归呢。”翰林不答,跨上头口,回至花园,神魂浩荡,怀思倏忽,心内自言自语道:“仙娘爱他游仙洞,既降下界,又有宿缘于我,一夜情爱,其驾鹤骖鸾,不当如是其遽。我且再往,或者重逢婵娟,缱绻佳缘,岂不多胜于初见。”只自悔恨其先归。
一夜不寐,千思万想,坐待天明。忙过早膳,复命书僮备了牲口,骑上出城,复至溪边,下骑独自步行,再到游仙洞,山花寂历,石泉淙…,虚亭岿然,仙尘已渺。翰林悄然怅望,但见彩云重迭,有如幡幢飘摇,层峦窈窕,宛若环佩叮当,乃抚掌自叹道:“山花应知崔护城南之恨矣。”乃抚然回来,心中忽忽不乐,若有所失。
一日,郑十三来到,翰林欣迎叙话。十三道:“前日之游,猝因拙荆有疾,使兄长独留败兴。向所谓仙分之无,有此符合,只自愧叹。”翰林道:“此直偶尔,何必有云,尊嫂患症已大好么?”十三道:“好了。”复道:“天衢兄,今天无所事,今要再往城南,看看他无边芳草,临流洗爵,好不是半日偷闲的,好了么?”翰林正在郁悒之中,闻此城南之言,心内又起玉女峰之想,欣然道:“芳草连天,绿阴满地,多胜了花辰。弟当蹑周京兄之后,疏畅疏畅罢。”于是两人联镳再往城南,一路上说些时景闲话,来到溪上,绿阴之下,藉草为茵,酌酒畅饮。但见流莺织柳,飞蝶拈花,端的是好风景。
酒过数巡,瞥看对面断岸之上,有一荒冢,蓬蒿四没,莎片半颓,犹有野花争发于乱木之间,幽兰特抽于丛薄之中。
翰林指点而叹道:“贤愚贵贱,都归于一?土,竟成土馒头者,尽是实际话。孟尝君之所以下泪于雍门琴者是也。诗人所谓『孔圣、盗跖都尘埃』者,可不是慷慨乎?”周京道:“可不是乎!天衢兄有所不知,这是张丽华这冢。丽华当时但知姓张,不传其名,颜容绝艳,时人以丽华称之。年二十而没,瘗于此地。当时爱慕之人,哀其艳容,多种芳兰艳花于其傍,以志之。今又年久,花又不能盛开,犹存余葩残香,倒也可怜,令人发叹。吾辈今着酒兴,须将一杯酒以浇其坟,又以一诗慰他芳魂,岂不是一时的好事么?”翰林道:“兄长之言有趣。”即将一杯酒,满满的酌来,举以浇于坟上,乃以一律之。
诗云:
美人曾倾国,芳魂已上天。
管弦山鸟学,罗绮野花传。
古墓空春草,虚楼自暮烟。
秦天旧声价,今日为谁边?
郑周京复将一杯酒,又以诗吊。诗云:
问昔繁华地,谁家窈窕娘?
荒凉苏小宅,寂寞薛涛庄。
草带罗裙色,花留宝靥香。
芳魂招不得,惟有暮鸦翔。
两人咏吊罢,一笑,各饮一杯十三复起身彷徨,至颓土崩薄之边,见了一个白罗汗巾,墨迹新润,半埋半露于尘土之间。周京用手拿来看时,便是一首绝句,吟咏一回,诗意极其缱绻,便笑道:“世间原多有心好事者,不知作此多情之事,独自叹伤。”翰林笑道:“周京兄有何说不出的心怀如此独唏么?”周京踌躇不答,端的是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 贾春云为仙为鬼 锹惊鸿乍阴乍阳
且说翰林见了郑十三独自嗟叹,问道:“兄长有何独唏之事?何不说来?”十三笑道:“兄长看此多情好事之人,作此可笑之事。”乃以汗巾投之。
翰林接手看来,便是自家赠他仙乐亭仙娘之诗。心下大惊,不觉一身上寒粟遍起,旋又自解自言道:“向日之仙娘,必是张丽华。总是奇缘,如能再会,岂不多胜他女神仙的,难得再会乎?凡人所以害怕鬼魅者,恐他伤害人命。那女娘半夜三更,知我之来,送我叶上的诗,一夜缱绻,如重三生。临别赠诗十分殷懃。可见他出自衷曲。何怕之有?”想毕,强言道:“总是伤他芳艳者的事,亦云奇男子之所为也。”便乘了十三朝空不见之时,撮土为香,复以一酌,浇他坟上,暗自祷祝道:“生以为人,死而为鬼,其本一也。惟冀芳魂,察此至意。今宵重续前缘,这是张娘之有信。”祷毕,还坐草茵,相与畅饮。
十三细察翰林浇酒潜祷之状,佯若不知他了。直到山西日斜,方才起身,一同还归。
十三将他一五一十备说于妹妹琼贝,只为暗笑,伫见翰林落在圈套,不胜奇喜。
且说翰林至夜,独坐焚香,推窗伫望。但见月色朦胧,树影参差,书童走堂的鞬鞬都睡着,万籁寂然无声。翰林怊怅危坐,更焚一柱心香,默祷芙蓉帐里李夫人,庶几来至乎。
良久,但闻远远足音,稍稍渐近。翰林又惊又疑,拭目视之:果然是仙乐亭女娘,袅袅而来,到了窗前,踌躇不入。翰林喜之不胜,跳了出门,携手上堂道:“娘子诚有信,感我至诚,玉趾光降,感激不尽。”美人辞谢道:“妾身陋秽,郎已尽知。幽明路殊,惭愧难尽。前者之夜,非敢欲欺踪迹,恐惊动郎君,假称仙娘,是妾之过。今日妾之本末已露,而郎君酌酒浇荒坟,为诗慰孤魂,为谢郎君大德而来。岂望重续前缘,以污郎君之贵体。”乃欲回身自去。
翰林连忙款住了,说道:“娘子听我。娘子悦我,我之慕娘,重于结发。人生一世,草生一秋。佛家说的,总是水沤风火,生而为人,死而为鬼,何别乎幽明?娘子勿以自外。”乃与相携入室就寐,情爱缜密,有倍前日。
乃至鸡声初唱,张娘忙起身欲去。翰林道:“娘子无遽,明星未遽了。”张娘道:“鸡声一唱,阳气来逼,不敢久留。”翰林无奈,出门相送,约以来夜,美人笑而不答。自此,夜必来会。
翰林不胜喜爱,夜夜惟静坐焚蚝,只待张娘之至。女娘或三日一至,或五日一来。翰林情好日笃,惟恨女娘之不能夜夜相会,一心都在张娘身上。昼则待夜,夜则待来。朋友也不接,书籍也不看。又有时发呆,痴痴坐着,言笑无常。
看官听我,杨翰林以少年才学,内蕴济世安民之策,外优经天纬地之量,那里以一个美貌之女,如是绻绻恋恋,至于发呆痴呆了?大凡人之虚灵者心,而初见女娘,认以仙娥,及其再遇,知其死鬼,疑眩蛊惑,只贪艳美,恐或人知,以至心不自在,疑痴发呆,可不戒哉!此是漫语,姑不多述。
一日,郑云镐访至,翰林欣迎,一同坐下。十三道:“近日俗冗,不能分身,久失与兄谈话。今夜月色将好,要与兄长开怀对酌,赋诗围棋,以续前游,特地而来了。”翰林肚里日以女娘为心,夜夜苦企,今闻十三夜饮之语,蹙眉不展道:“愚弟近日气宇好不舒舒服服,难乎夜酌。惟兄长只卜其昼。”十三笑道:“兄长高兴,胡为衰倦?”乃说些闲语,别去。
次日,十三又同一先生来到,坐下,问夜来之安,乃道:“此先生不但娴于筹命,又精麻衣之篇,近日来住广渠门外东岳庙,所筹无不灵异。今与兄长同为相一相问的何如?”翰林点点头道:“好”。但见他先生生得眉分春山,眼如铜铃,悬鼻方口,七尺以上身材,头戴一顶乌绉纱抹眉头巾,穿一领…沿边白绢道服,系杂彩吕公…,着一双方头青布履,手里拿一副赛炙金熟钢铃杆,气宇轩轩。
茶罢,翰林向前施礼道:“请问先生贵乡何处,高姓大名?”那先生躬身答礼道:“晚生祖贯山东人,姓吴,双名荣泽便是。”翰林道:“久仰,久仰。君子问灾不问福,只求推筹目下行藏则个。在下今年十五岁,甲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