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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下黑影中发出一阵刺耳的惨笑之声,朱宗潜吃了一惊,一跃下地,奔入草地之内。
叫道:“师父,果然是你老人家么?”
声音中透出悲惨的意味。
敝笑之声突然中止,被风吹掠过森林,发出使人胆寒的呼啸声。
朱宗潜奔到大树前两丈左右之处,鼻中嗅到一阵甜香,不觉用力吸几下,心想:我师父怎会散发这等香味?
拭瘁黑暗中一个苍老的嗓音喝道:“站住,谁是你的师父?”
朱宗潜果然闻声止步,万分诧异,道:“老丈的口音果然不似是家师的声音,但还望允许见示芝颜,在下方始能够心息。”
拭瘁的人说道:“奇怪,你师父在那里你竟会不知道的么?”
他话声之中微微透露四川口音。
朱宗潜道:“正是如此,老丈可肯接见一面?”
拭瘁的老人半晌没有言语,朱宗潜也不敢造次,肃立等候。
此时微弱的月光从云隙洒射下来,照出他的身影。但见他屹立如山,自然而然有一种尊贵的气象。
又过了半晌,拭瘁传出老人的话声,道:“你师父姓甚名谁,是何处人氏?”
朱宗潜躬身道:“在下深感抱,不能奉告家师名讳。但他是四川人,口音与老丈甚是相类。”
那老人哦一声,又道:“然则你姓甚名谁?”
朱宗潜道:“在下朱宗潜,不敢请问老丈高姓尊讳?”
那老人道:“我姓康,本来别有名字,但因老朽平生坛长医药之道,擅识草木之性,是以人人称我做康神农,真名反而隐没不彰。”
朱宗潜听了,心中半信半疑。
他细加追忆之下,以前师父曾经向他提过无数高人异士,却好像从未提过这“康神农”
之名。
康神农又道:“现下你已知道老朽非是你的师父,何故还不离丢?难道还要见我一面么?”
朱宗潜道:“自然最好是能拜晤康老丈一面。但如若老丈坚拒不允,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康神农冷冷一笑,道:“你身上长有双脚,我纵是不允,但你硬要过来瞧瞧,那也没法子阻止你。”
朱宗潜听出这一声冷笑含有不善之意,甚感奇怪,心想:他也许很不喜欢见到生人。便不敢无礼造次,道:“在下岂敢无礼。”
康神农冷冷道:“然则你为何不走?是不是回去没法交差?”
朱宗潜讶道:“交差?这是什么意思?”
康神农并不解释,沉吟自语道:“还有半个更次就天亮了。”
朱宗潜又讶道:“天亮,老丈的话在下全不懂。”
康神农喝道:“谁要你懂?好吧,你既是愿意留下,可想怪不得我心狠手辣!”
朱宗潜听出他话中蕴含无限杀机,心中大是惕凛,连忙运功戒备,吸气之时,突然又嗅闻到一阵浓冽的香气,不禁甚觉奇怪。
康神农讶声道:“噫!丙然有点道行!”
说时,空气中的香味突然改变,甚是刺鼻。
朱宗潜兀自屹立如山,心想:这等不同的香气难道其中藏有古怪?猛听一阵铁震动的响声,接着一团黑影自身后转出来。
霎时间,那团黑影移出树下阴影之外,微弱的月色之下,但见一个老头子坐在一张木制轮椅上,头发又长又乱,已是雪一般的白。
一条铁链拖曳地上,一头缚住他,另一头系在树身上。
这老人双足已废,因此按理说他逃得到那里去。
朱宗潜一瞧果然不是他师父,心中大为歉疚,躬身行礼道:“晚辈无知,有扰康老丈清静,深感不安,还望老丈宥恕,晚辈告辞了。”
康神农原本眼泛凶光,要知他连接使用了两种绝毒,竟不曾把那少年毒倒,当即认定必是计多端曾给予解药所致,否则世上决无人能够安然无事。
然而眼见这朱宗潜气度尊贵,彬彬有礼,却又不似是计多端这一类之人,顿时去眼中凶光。冷冷道:“不要忙着走了,你的眼力若是还可以的话,可瞧瞧四周的草地上有些什么?”
朱宗潜如言运足眼力瞧去,但见离他立足之处大约是三尺方圆之外,有许多绿色的长蚂蚁正在迅快奔走。
他不但从未见过绿色的蚂蚁,更没听说过蚂蚁竟有足长及寸,奔走得如此迅快的。
那些绿蚁数目本已不少,加上脚长擅走,顿时似是满地皆蚁一般,声势极是浩大惊人。
他道:“老丈以这等奇怪之物困住晚辈,不知有什么用意?”
说时,心想:这位老人被囚此地,情形甚是古怪,说不定是个大奸大恶之人,我且看他如何对付我,若是凶邪恶毒之辈,那我就不要管他,撒手一走。
康神农道:“这一窝毒蚁乃是我费了多年心血才养成的,剧毒无比,武功再高之人踏落蚁阵之中,刹时间,便被群蚁布满全身,成了它们的食粮,你如若不信,可用背上大刀一试便知。”
朱宗潜沉住气,问道:“怎生试法?”
康神农道:“你用大刀向蚁阵中的地上插落,便可瞧见这些毒蚁奔走得多么快了。”
朱宗潜身上带着从银衣帮得来的金刀,暗念:我不用大刀也不怕你,便掣出金刀,向四尺外的草地脱手掷出。
金刀一闪,刀尖插在草地内,斜立不倒。
他眼力不凡,巳瞧见当刀尖堪堪沾地之际,已有三只毒蚁展开长脚搭上刀尖,其中两只被刀尖插入地内,但有一只已爬上刀身,快得难以形容。
而且眼睛来不及转动之际,那柄大刀已全然变为绿色,敢情已布开了绿蚁。
由此可知,武功再高之人虽然能沾地即起,上落极快,但仍然难免被毒蚁疾攀上脚。
他平日天不怕地不怕,及至见到这窝毒蚁如此厉害,也不由得汗毛尽竖,头皮发炸。
心中一阵寒冷,道:“好厉害,老丈这座蚁阵可以困得住天下英雄了。”
康神农嘿嘿冷笑道:“算你有点眼力,现在你的性命已在我掌握之中,我说什么,你便须听转什么。”
朱宗潜仰天朗朗大笑,道:“老丈此言差矣,如若老丈要晚辈做那等不仁不义之事,休想使得我动。”
别的人纵是说出这等光明正直之言,也未必似得朱宗潜如此的大义凛然,震撼人心。
康神农两眼发直,半晌才道:“你为了不愿做那不仁不义之事,竟连性命也可以不要么?”
朱宗潜凛然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晚辈虽是谈不到名垂史册,但在泉下也不致愧对先人,也不枉读过圣贤之书。”
康神农被他的凛然气概所慑,不能不信。
当下道:“好吧!就算你重义轻生,志行可敬,现在我只要你替我弄掉这条铁链就行啊!”
朱宗潜面现难色,道:“晚辈尚有下情奉达,那便是老丈缘何被困此地,晚辈毫无所悉。万一晚辈此举反而遗祸世间,其时百死亦不足以蔽其辜,事关系不轻,若是弄不清楚,决计不敢遵命。”
他说得极是坚决,一听而知出自衷心,全无回旋余地。康神农又呆了半晌,才道:“好一个崛强的小伙子,我昔年如若不是心无主宰,善恶不分,今日焉能遭遇这等世间罕闻的苦难………”
他长叹一声,又道:“待我先把蚁阵收回始行细说。这个毒蚁阵我是打算用来对付那三个万恶不赦逆徒的,一向深藏不露,多少次都差一点使用出来,但终想等到有一日天赐良机,教他们三人一道前来,得以一举歼灭他们。今晚是见你不畏毒气,才被迫施展。这蚁阵易发难收,恐怕到天亮时才能完全收妥。”
老人提及逆徒之时,不知不觉露出咬牙切齿而又十分悲惨的神色。
朱宗潜心想:任何人纵然极善作伪,但这种无意中流露出来的真情,岂能装作得出?于是深信不疑,道:“只不知晚辈可有效劳之处没有?”
康神农道:“不用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
他转到拭瘁,好一会才又出现,说道:“凭良心说,我倒是很高兴你的出现,这些年来的仇恨和寂寞,使我盼望有人出现,那怕是逆徒们遣派来也是好的。嘿嘿………”
他突然冷笑两声,又道:“这些逆徒们不弄死我,便因一则想得到我的一件宝贝,二则我胸中之学他们都用得着,须得来找我指点。”
朱宗潜心头一震,问道:“老丈可识得一个姓计名多端的人?”
康神农讶道:“从未听过此名。”
朱宗潜皱眉道:“上次他曾微口风,似是向什么人请教过一个奇怪法子来治我的寒热………”
康神农道:“你有什么寒热?”
朱宗潜便说出自己误食野果以后的情形。
康神农思忖了一阵,才道:“我老实告诉你,计多端就是我门下收的三个逆徒之一。他排行第三,心肠之坏可以媲美他的师兄们。你服食的是『紫府禁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