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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了?”
“好了。”
春芽老师跟杨鸣就在练舞房的地板上席地而坐,她穿着练舞服,体态玲珑,杨鸣总是不自觉看向她的身体。他把休息西装脱下来,放在大腿上,调整了一下坐姿,才自然起来。
“……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变化,还是那样,就是老人退了一些,新人也进了一些。”春芽老师弯弯月亮一样的笑眼看着杨鸣:“你们那次出了事儿之后,那支舞其他人都没有大碍,但是可能是受了刺激,后来都离开舞团了,你还要回来跳么?”
“跳呀,就是不知道还能跳的动。”杨鸣在交谈中已经舒缓下来的表情,渐渐又变得莫名晦涩起来。
春芽老师在他手臂上拍了拍,又让他转了个身,在后背上拍了拍,接着让他站起来,在小腿和大腿上拍了拍:“我看还行,要不你跳一段?”
“现在?”
“对呀,你回来跳,到时候还是得总监给你位置才行,我先帮你看看。”
杨鸣迟疑地“哦”了一声,刚才春芽老师拍他身体的时候,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并没有那么僵硬和疲软,那种肌肉的弹性和力量感,似乎仍然萦绕在他的感知触角上。
他简单地跳了一小段曾经演过的舞团作品《醒来的牧马少年》,这是一部汲取了蒙古舞元素的现代舞作品。动作相对小,他穿着牛仔裤也没关系。
一段跳完,他看向春芽老师。
春芽老师眼里的惊诧,让杨鸣心里漾起一丝得意来——是的,他才发现,他跳的比以前更好了。
“你比以前跳的还好了。”
尽管女神老师已经有了细微的皱纹,但风韵犹存的昔日女神,为自己的实力感到震惊,还是让杨鸣的肾上腺素加快分泌,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兴奋和满足感,啊,醒来真好。
“您觉得我能回团里跳么?”
“没问题呀,”春芽老师眼睛亮晶晶的,她想了想:“你明天到我这儿来跟着训几天,找找感觉,我看你对跳舞还有点陌生。过了这两天,我们再去找总监,我听说团里正在准备今年的新舞,说不定你可以要一个好角色。”
“好,谢谢您,春芽老师。”
条窗外,夕阳如火烧云一般,那数不清的红橙黄色,透过玻璃把练舞房映的仿佛斯科特·奈史密斯的调色盘,杨鸣闭着眼吸了一口气,嘴角笑意盎然。
……
加入到练习当中的杨鸣,让新人和老朋友都连连意外,他的基础技术动作标准而高挑,他总是在休息的时候,在人群中间小小炫一下技,蕊儿很快跟他离的很近。
“杨哥,你怎么跳的这么好?你不是很久没跳了么?”
杨鸣笑了一下:“可能以前学的比较扎实吧。”
蕊儿抱着腿坐在杨鸣面前,仰头看他,还想说些什么。她的舞伴儿肖鼎走过来,叫了一声“杨哥”,看向蕊儿:“去不去练了今天。”
“噢,去。”蕊儿站起来,挺遗憾地样子:“杨哥,回头我再找你请教啊,我先去练习了。”
杨鸣带着了然的笑容,看了一眼肖睿,年轻的不驯少年,跟他对了一眼,就躲开了眼神,和蕊儿一起离开大练舞房。杨鸣照旧留在最后,在人群散去之后,他喜欢跳几段给春芽老师评价。
嘎吱,嘎吱,轮椅的声音由远及近。
“总监?”
“总监。”
杨鸣倏忽转身,看着总监。五年前他只是一个群舞舞者,甚至不是领舞的,对舞团这位编舞大师并没有太多接近的机会,他最深刻的记忆是,总监是坐轮椅的,居然也是当年出了舞台事故,后来转型当了编舞,成就更高。
总监看着挺温柔的,但是面部表情很少,她看了一眼杨鸣:“杨鸣,回来了?”
“啊,是。”
“总监,杨鸣现在技术和感觉都不错,也想继续跳,你看——”
总监沉默了一会儿,杨鸣的心脏噗通噗通的,仿佛擂鼓,整间练舞房都听得见。
“那跳一段看看吧,等等——”总监上下看了一遍,杨鸣的舞服是绿色的,裤子是白色的:“去换一身黑的。”
“去换,那边柜子里有,第二格。”春芽暗暗示意他,赶紧。
杨鸣看看柜子,看看春芽老师,压下心中的不安,走了过去——当他脱下自己的裤子,把脚背从裤管里抽出来,他的呼吸滞了一秒,右脚没有落地,而是绷了一下脚背,平坦、竖直……然后是小腿,腓肠肌的线条依然饱满流畅,杨鸣想起当年考舞团的时候,老师说过,这个小伙子的腿部线条漂亮,是啊,它依旧漂亮。
小腿上来,膝头,大腿,杨鸣贪婪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腿,迅速地穿上了黑色的舞蹈裤,然后脱下了衣服,去拿上衣的手顿在那里,小臂舒展自由,五指轻轻握拳,肌肉显现,力量感潜藏在里头,仿佛随时都会在舞台上炸成漫天的动作残影。
杨鸣低头看着自己身体……
“杨鸣?”
“啊?来了,衣服有点紧。”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总监面前挑了一支她的创作《凤·涅》,他果然跳的很好,凤凰在火焰里挣扎,在火焰里重生,当火焰熄灭散去,一只崭新的飞禽之皇傲立于天地之间,它展翅,它高鸣,它欢欣鼓舞地展现自己的卓尔不凡,宣告自己的重生和回归。
春芽老师轻轻鼓掌。
微微喘气地杨鸣看了她一眼,才看向总监,总监依然是那么淡漠,只是微微点头:“先填了田帆的缺吧,回头我再看看有没有适合他的角色。”
杨鸣有点困惑地点点头。
等到总监离开,春芽老师才高兴地给他递了杯水:“田帆之前扭了脚,暂时没法跳了,得找人替他参加公演,现在盯着他在《天问》里头角色的人很多,总监让你去跳,肯定是看好你,虽然时间比较紧,但他也不是领舞,应该没问题的。说起来,我们团走出去的舞蹈家杨升升,好像就是替人演了个角色,才一下被慧眼识珠了,你说不定就是第二个杨升升呢。”
是啊,杨升升故事,红星舞团谁没有听过?
……
杨鸣加入《天问》剧组。
学习,排练……他知道总监一直在关注他,她总是坐在她的轮椅,淡漠地看着他。他要跳的更好,才能够打动所有人,说服所有人——他们迎来了最后一次排练,半个舞团都跑来围观了。
轮到杨鸣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起式,入台。
他饰演的是一位神人,正在雷霆里沐浴劫难,他将要成为仙境的一员,但这之前,他必须抵挡住雷霆、狂风和天心质问——小范围的复杂动作,半个舞台的奔舞,以及在原地的上半身和手势表现,这虽然不是一个主角角色,但难度也是非常高。
他听到旁边的同事在窃窃议论。
“他不是很久没跳了么?”
“什么很久没跳,他是五年前演出的时候出了事故,昏迷了五年才醒的。”
“啊?昏迷五年,怎么可能,肌肉不会萎缩么?”
“筋骨也会僵硬的吧?”
“哇,天心质问这一段跳的真好啊,把面对内心的那种抵触、规避都跳出来了,水平这么高呀?要是没出事,岂不是早就是首席了。”
杨鸣觉得细细密密的汗从额头上沁了出来。
一舞跳毕。
同事们给他献上了澎湃的掌声。
杨鸣看了一眼总监原来在的地方,她已经不在那里了。杨鸣的耳朵里还在响着同事们的“质问”,为什么?五年了,为什么他能够跳的这么好,是啊,为什么?杨鸣挤出人群,找了个偏僻的小练舞房,昏暗的让人感到非常安全,后面小半间,堆着散乱的各种舞台道具。
他扯下自己的衣服,踢掉了裤子,就穿着裤衩站在镜子前——这么年轻,弹性,有力,又富于勃勃生机的躯体。他一步一步走近镜子,看着自己的脸,那双眼睛里,透出的惊惶和抵触,让他整个人都微微发颤。
杨鸣扑到了自己的包上,从里面找出一把剃须刀来,他把胡须先提了个干干净净,然后打开削发器,顿在那里,仿佛时光凝固,仿佛天人交战——他闭上眼,嗡嗡的声音再响起来。
一丝一缕的长发落在地板上,飘乎乎的,每一丝的落地,却又那么触目惊心。
坑坑洼洼的寸头渐渐出现。
杨鸣良久不敢睁眼,他使劲闭了闭眼睛,突然冲向了旁边的水池子,粗暴秃噜着脑袋,把胡须、头发都洗掉了,然后睁开眼睛,对着哗啦的水柱凝视,才决然地站到了镜子前。
这副身体,比他考入舞团的时候,更加优质。
杨鸣想起了当时考试的时候,他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