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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分钟之后我到了火车站。
火车站前的广场上停满了车,也挤满了人。一切都乱糟糟的。有各种各样的吆喝声。有几个三四十岁的妇女拿着一张纸壳到处走动,逢人就问,住旅社吗,住旅社吗?
我先跑去售票大厅。售票窗前挤着一些人。我看来看去,没有看见储火玉。我估计储火玉已经买好了火车票,这个时候应该在候车厅候车,便疾步走去那里。
我站在安检前往候车厅看,候车厅里人头攒动。一些穿着制服的人在人群中走动。
我知道这样子是没法找到储火玉的,所以我折回售票厅跟在购票的人群后面排队买票。我买了一张上午十点去省城的慢车车票。这已经是最早的车次了。
我想,如果在候车厅里找不到储火玉,那我就坐火车去省城。如果在候车厅里能找到储火玉,那也只是浪费退票的手续费而已。
查好票,过了安检的关,我进到候车厅。候车厅很大,每一长列的排椅上都坐着一些乘客。乘客的行李包有的放在排椅上,有的放在地上。你没法一眼看出储火玉在还是不在。
所以我沿着候车厅里的排椅一排一排看过去。我坚信这样一定能找到储火玉,只要储火玉在候车厅里。
我转了一圈,不见储火玉。
我又转了一圈,不见储火玉。
我再转了一圈,还是不见储火玉。
这时,我听见站内广播员广播某某车次车到站或发车的消息。
我真的懵了。是储火玉已经上了车,还是她尚未进站?
我又走出候车厅。我观看那些往火车站方向驶来的三轮车和向火车站走来的人群。
每一次我的希望都落空了。
我于是重回候车厅。我像先前那样在候车厅里转圈,依然不见储火玉。
想必储火玉已经上了火车了。
可若是储火玉到了省城,要找她不更困难吗?那么大的地方,人山人海,高楼大厦,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是,没法管那么多了,只有去碰运气了,反正火车票已经买了。
上了火车,在位置上坐下来,饥肠辘辘促使我记起没吃早饭,接着意识到熊研菲或许会一天都不开心了。想到这,想到熊妍菲望眼欲穿的样子,想到她可能反而担心我,心里头便很不是滋味。可是,已经没有办法了,只能回去解释了。我相信熊研菲会原谅我。毕竟这是极为特殊的情形。
我这是第一次坐火车。我这是第一次孤身一人坐火车。我这是第一次孤身一人坐火车去一个陌生的大城市。
而我还要找一个人!
我忽然觉得很荒唐。
然而,再荒唐也没有退路了。火车轰隆隆往前驶,必将把你带去那个叫省府的地方。
坐在火车上,起初我还有新鲜感。车厢里各色人等,或聊天或看闲书或趴在座位前的台子上瞌睡或慵懒的剥着瓜子,都引起我的兴趣。
窗外不断变化的景色,一片连着一片收割过后的稻田,一座连着一座荒芜的山丘,一个连着一个漆黑的隧道,都让我兴奋不已。后来,一种叫做孤单的心绪在我内心升起。只要时间一长,再富于变化的东西都是单调的,乏味的。我昏昏欲睡。
终于到了省城。
当你感觉到车外的建筑物越来越高,当你注意到街道上的车辆越来越多,你应该知道,省城终于到了。
我跟着人群下车。人群往哪个方向走,我便往哪个方向走。人群下地道,我跟着下地道。可进入地道的当儿,我懵了几秒钟,有左拐的,也有右拐的,我不知跟哪一批人群。但稍稍犹豫之后,我选择往右拐。当我走出地道,我才发现我来到的地方是省城火车站的边门,并非火车站的正前方。
可我已经不管这些了,肚子里极度饥饿的感觉促使我快速向一个小商店走去。火车上的东西实在太贵了。我几次掏钱几次把钱放下。
我三下五除二吃完了在小商店买的食品,而后依照小店老板告诉我的路径走去公交车站。去省城妇幼保健院需要转三趟公交车。我一厢情愿的认为储火玉去的医院是妇幼保健院。
我挤上公交车。公交车内无比拥挤。我感觉自己连站脚的地方都找不到。我一只手抓着吊环,整个人似乎被架空了。
公交车开开停停,停停开开,乘客上上下下,下下上上,我心里不住地抱怨。当车子再启动时,我感觉到有人动我的口袋。我迅速把手摸向口袋。天,口袋空了!
第四卷 铁路中学的那段岁月 第119章 不见储火玉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响。挤在我右侧的长头发年轻人原本面向我站着,现在他转过身去。
“把钱还给我。”我拍他的肩膀。
“什么?”“长头发”把头发一甩。
“把钱还给我!你拿了我的钱!”我说。
很多人看着我。公交车继续不紧不慢地前进。
“你再说一遍。”“长头发”极不友好。
“我看见了。把我的钱还给我!”怎么样我也得把钱要回来,豁出去我也得把钱拿回来!
“去死吧。”“长头发”原本抓着吊环的手放开吊环对着我就是一拳。
“你偷我的钱还打人?”我叫起来,因为我着着实实挨了一下。
“我叫你瞎说。”
长头发又挥出了两拳,但被我闪开了。我伸出手抓住长头发的衣领。
长头发比我矮半个头。他想甩开我的手但没能成功。
有三个小年轻挤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妈的,这个乡巴佬竟然说我偷他钱。真他妈的气死我了。”
“我看他是欠揍。扁他!”三个小年轻中的一个说。
我周围的乘客往旁边挤。我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摆明着他们是一伙的。
我还没有来得及恐惧便被四个人打趴在了车厢上。好在公交车位置狭窄,踢打在我身上的拳脚力道都不大。我像每一次被打倒时一样抱着头蜷缩着身子。
公交车上不下四五十号人,却没有一个人出面阻止。
央求的话也没人说。
一直到公交车停下来,四个小年轻方才停止殴打,下车走人。
“他妈的,这个不知死活的!”
“乡巴佬!”
“便宜他了。”
“哈哈哈哈!”
四个人扬长而去。
和电视剧里的镜头一样,混混们走了,人群才开始沸腾。咒骂的,谴责的,摇头的,同情的,什么都有。
我用上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嘴唇。
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弯腰扶我起来。“起来吧,孩子。可怜的孩子。”
我不说话。
“碰到这些人你就认栽吧。哎呀,这些人真的太狠了。脸都被打紫了。”妇女摇着头。
“这下可怎么办?”我想到的是,丢了钱我连回去都没法了。这才是最恐怖的事吧。
“当是吸取一个教训吧。下次钱要放好。我这里只有十块钱,你拿好。”妇女拿出十元钱来。
“啊,”我抬头看妇女,一股暖流流经我的全身,“谢谢阿姨,谢谢阿姨。”
“哎。可怜的孩子。”
多年以后我还能回忆起那个慈善的阿姨的面庞。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两颊有一些雀斑(老年斑),但是这些雀斑掩藏不住她的善心和对某些社会现象的无奈。
我就靠这位慈善的妇女给我的十元钱接着换乘了两趟公交车,到了妇幼保健院。其时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深秋的夕阳被挡在了高大的建筑群后面,省妇幼保健院前的街道上车辆碾压着飘落在地上的枫叶,枫叶被车轮带走,在街道上翻滚旋转。
风很大。
我忐忑不安地走进医院大厅。如果这一回还是找不到储火玉,我只能打道回府了。要命的是,我还不知道我能不能“回府”——我已经一贫如洗了。
大厅里空荡荡的。摆在进门右手边的两排长椅上只坐着一个老者,老者身边放着一个蛇皮袋。导诊台前空空的,负责导诊的护士已经离开或下班了。
我走向收费窗。
“请问……”
“你看清楚了,这里是妇幼保健院,你走错医院了。”里面的工作人员忽然说。
“我来的就是妇幼保健院呀。”我莫名其妙。
“这儿没人治疗跌打损伤。”
“啊……您误会了,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是来找人的。”我明白是我脸上的伤痕让对方误解了。
“你找谁?”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