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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甄嬛传-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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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一字说的极慢:“可不是么?内务府不小心送了沾染了天花痘毒的衣衫到贵嫔宫中时,恰好有淑妃在,又恰好淑妃发觉了衫子上的险处,可见淑妃关心贞贵嫔无微不至,自己又福泽深厚,能福及二皇子,化险为夷,将来二皇子长大,比得好好谢谢淑妃。”她轻轻咳了两声,微笑道:“可见淑妃协理六宫用心至深,所有之事都能贵在‘恰巧’二字。”
    她句句咬住“恰巧”二字,我不觉心中一凛,方才她在诸妃面前,有意无意提及我与贞贵嫔皆有亲生皇子,早有传言纷纷提及来日的储位所属,想必人人听在心中都会疑心是我暗下毒手。然而此事未成,如今贞贵嫔面前,她又字字指在“恰巧”二字,意指我故作姿态设计拉拢贞贵嫔。
    贞贵嫔眉心微微一动,立刻又垂下眼睑,只看着足下满地金砖,片字不语。
    我正欲回敬,眼见贞贵嫔情状,少不得深深吸一口气忍耐,只道:“皇后娘娘心细如发,娘娘知道如许多的恰好,本宫却不如娘娘有心。”
    皇后拂袖起身,似语重心长道:“贞贵嫔,好好当心你唯一的儿子。”说罢深深看我,“淑妃也是。”
    贞贵嫔深深一福,一弯明珠宝络坠垂落在她脸庞,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听她道:“多谢皇后关怀。”
    皇后点点头,扶着剪秋的手缓步移入后殿。光影的转合,皇后清癯的影子半隐在高大的近乎狰狞的盘龙金桂柱下,亦带了一抹狰狞之色,仿佛蓄势待发的兽,隐隐有肃杀之气掩映在雍容姿态下。
    我扶着槿汐的手徐徐步出,待行至上林苑,却见苑中数丛文心兰开得正盛,修长的叶片轻巧漫洒,绿玉琥珀样的花茎轻盈下垂绽出飞翔的金蝶似的花朵,俨然可爱。
    浣碧笑道:“一入秋便没有蝴蝶了。这花倒开的似蝴蝶一般,真真好看。”
    槿汐亦凑趣道:“的确。这花本在湿热的地方才开得好,如今竟长得这样茂盛,可见花匠费了不少心思。”
    我笑道:“去告诉花房的师傅,送几盆好的去给沈淑媛赏玩,再送几盆去柔仪殿。叫他过来好好赏赐。”
    槿汐即刻去寻,却过了好些功夫才领着花匠来谢恩。浣碧有些不悦,道:“唤何师傅来领赏,怎的好像受刑似的磨蹭了这些工夫。”
    何师傅忙陪笑道:“不是奴才有意耽搁,当真十分委屈。”他生怕我怪罪,急急道来,“容选侍极爱芍药,如今不是芍药开花的季节,一日三次地催促着在暖房里培育了送去,又嫌其中几盆不好,巴巴的说了奴才一通,叫人丢去乱葬岗顺选侍的坟上了。”他难掩惊讶之色,“也不知荣选侍发的什么怪脾气,她嫌不好的几盆芍药却是奴才培育得最精心的,偏偏丢去了乱葬岗,真是可惜!可惜!”说罢连连顿足,懊丧不已。
    我一时有些茫然,“顺选侍?”
    槿汐已然眉尖紧蹙,低声道:“是华妃。”
    心头像是被极薄的锯片划过,翻涌起最深的沉疴。慕容世兰!那个亮烈冷狠的女子,也是最爱芍药的呢。
    一旁浣碧见我沉思不已,忙叱道:“胡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什么顺选侍不顺选侍的,好不吉利!”接着道:“还不挑些好的文心兰送去棠梨宫和柔仪殿。”
    何师傅忙不迭的去了,我轻轻沉吟,“细细想来,容选侍跋扈要强的脾气倒是有些像那个人。”
    槿汐道:“奴婢看过她的履历,只写着数年前在浣衣局劳作,后来被送去凌波殿侍奉香烛,两年前才到贞贵嫔身边,又因着伶俐又能断些文字,贞贵嫔颇赏识她,留作了近身侍女。”
    “那么在进浣衣局之前呢?”
    槿汐道:“这奴婢也不知道了。”我看浣碧一眼,她会意,“奴婢会好好打听。”
    她说话间头一偏,别在鬓脚的秋杜鹃落下一片粉红的花瓣。素手轻扬间我已折了一朵文心兰在手,簪在浣碧如乌云般蓬松的发迹,含笑道:“秋杜鹃虽美,却也不妨簪几朵别的花,瞧着也新鲜。”
    浣碧略略发窘,旋即笑道:“昨日来不及洗头,没得熏坏了这文心兰的气味。”她脸上微微泛起潮红的羞涩,“何况小姐赠的花,应该别在胸口才郑重。”说罢摘下衣襟上的金丝圈垂珠胸针,把文心兰别在胸口。
    我心下深深感触,更生几分凄凉。我与浣碧,何尝不是同是天涯沦落人。良久,我方极轻极轻地笑着叹息了一声,“都是痴人罢了。”
    却听得身后婉转一声:“娘娘怎么说起这个来了,想必是秋风渐浓,娘娘也悲秋起来了。”
    我转身,臂上乳黄团纱绣鹅黄盛方月季坠珠披帛被风轻轻拂起,我笑道:“本宫不懂得参禅,只是见花叶凋零,不觉红尘如梦,人人都是芥子痴人而已。”
    贞贵嫔浅浅一笑,“痴人虽痴,然而红尘梦醉永不醒来,也很自得其乐。最痛苦者莫若如遗世独立,清冷自知。”
    手中拈着文心兰单薄娇弱的花瓣,“如若这样也便好了,堕入红尘是非良多,往往谗言惑己幻想频生,叫人难辨真假。”
    贞贵嫔修肩细腰,真个人亭亭如一朵淡雅水仙,走近来便有一缕悠悠绵长的香气迎面袭人,“娘娘说的很是,只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我亦很难分辨。”
    我只目光灼灼望着她,“我与妹妹相交不深,但惜惜之情却也不假。”
    贞贵嫔悠悠抬眸,望着我的目光有几分迷蒙,“燕宜很感念娘娘的惜惜之情,却有一事一直不明。”
    “妹妹请说。”
    “娘娘心中深眷皇上,乃至不顾废妃之身亦要孤身入宫。娘娘既如此深爱皇上,为何能容忍燕宜对皇上如此之情。”她停一停,“只因燕宜不深得恩宠么?”
    有片刻的沉默,往事的激荡如汹涌的潮水似要将人吞没,记忆的碎片连接成昔日深宫婀娜娇媚的情景,寸寸素心,到底都辜负给停驻在飞檐上的一轮明月了。我静静的声音如咫尺澄寒的深水,“妹妹对皇上的情意很像我从前。”
    她微微沉吟,蓦然一笑:“从前?那么如今呢?难道娘娘重回紫奥城不只是为了皇上么?”
    双鬟望仙髻下垂落的几丝碎发被风拂在脖颈间酥酥的痒,“本宫不只当年爱慕君王的女子,更是三个孩子的母亲。”
    她若有所思,清水般的明眸倒映着树梢枫叶的漆红,“皇后说,生育子女的妃嫔都会有为人母的私心。”
    “皇后只说对了一半。”我伫立在风中,广袖翩然,“做母亲的人都有爱护子女的私心,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无止尽的欲望和失落,愈求弥补,愈落魔障。”
    “那么娘娘有无欲求?”
    太液池波上风烟蔼蔼,映着芦笛瑟瑟,连起伏的波亦有澄澈的清新气味,我坦然注目于她,“有。一口气,一条命,一世平安。”
    她笑意淡泊如明月下疏离的花枝,“这并不难。”
    “愈简单,愈难求,还好不至成为心魔。”
    她不置可否,笑容愈加疏离,渐渐凝成一个嘴角支撑的僵硬弧度。她脸上有难掩的异样潮红,胸口气息不定,于是谦谦告退。
    不过几日,玉照宫传来消息,贞贵嫔邪风侵体,兼之产后积疾,逐渐卧床不起。她这一病缠绵许多日,无力照顾予沛,如此一日里倒有半日把他托在了眉庄处请端妃与福嫔一同照料。



7云破月来花弄影

           是夜玄凌歇在了滟贵人处。露从今夜白,秋日里风干物燥,灵犀夜里咳嗽了两声,乳母忙不迭使人煮起了冰糖雪梨。灵犀与予涵所住的偏殿里格外花哨,随手可触孩子的小玩意儿。殿内的小银吊子上“咕嘟咕嘟”地滚着热气,雪梨的清爽和冰糖的甜香混合在一起充盈全室,别有一股温馨的意味。
    灵犀很安静,我一勺一勺吹凉了梨汁喂她喝下,浣碧含笑细心为她擦着嘴角留下的汤汁,她只扑闪着大眼睛,甜甜笑个不已。
    灵犀的确是个乖巧的孩子,我安慰地想。
    有凉风灌进,花宜推门进来,道:“娘娘,听说穆贵人领着仰顺仪和严才人去景春殿大闹了一场,狠狠羞辱了安贵嫔一通。”
    我轻轻地吹着银匙中的梨汁,慢条斯理道:“真是群蠢东西!怎么闹上门去了?”
    “说是安贵嫔不祥,穆贵人去通明殿请了好些符纸来贴得长杨宫到处都是,还道是驱邪,又烧了好些黄纸,洒了符水,闹得乌烟瘴气的。”花宜颇有些担心,“安贵嫔好歹还是一宫主位,穆贵人太过不敬,娘娘可要去看看?”
    “看什么?”我把银匙往碗里重重一搁,“皇上说她不祥。穆贵人虽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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