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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眉梢点花灯-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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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天上人间,十日一年,时光匆匆,勿要徒留。”
  程昶注视着最后一行字,天上人间,十日一年。
  是了,他第一次回来现代不过三日,再回到大绥,已经过去近四个月,第二次回到现代十日,回到大绥,已经过去年余。
  这次回来……已经快一个月了。
  病房的门被推开,进来两名护士,看到程昶正坐在病床边看手机,有点意外:“已经起了?”
  程昶有点恍惚,反应过来看了眼时间,四点半,该准备手术了。
  他这才意识到李教授是熬夜帮他破解的古文字,发了条感谢短信,拿着手机又出了会儿神,直到护士过来备皮,才鬼使神差地问了句:“我这手术,死亡率高吗?”
  护士以为他是术前紧张,笑道:“张医生是中山医院的专家,她的技术,你还不放心?放轻松,没事儿的。”
  程昶沉默一会儿,拿着手机又编辑了两条短信,想了想,设置了定时发送,然后亲自把手机锁进储物柜里,换了手术服,消了毒,这才躺到手术床上。
  贺月南、老和尚、段明成还有何苋都过来了,几人一起把他送到手术区的长廊外,说了几句加油打气的话,看着他进了手术室。
  无影灯很亮,但不算刺眼,麻醉医生准备注射麻药的时候,跟程昶聊天:“带了东西进来?”
  “是,一颗珠子,一直贴身带着,不能离身。”
  一旁的张医生笑着说:“不能离也要离一会儿了,帮你收进橱柜里,一会儿你手术完了,帮你拿出去。”
  麻药注射入静脉,带来一股沉沉的胀感,程昶失去知觉,很快闭上眼。
  ……
  “三公子,你在哪儿?”
  四下水雾浮荡,迷蒙中传来一声呼喊,程昶睁眼朝四周看去,发现自己竟在东海的渔村。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知道这只是梦境,却真实得像正发生一般。
  水雾退去些许,四周的景致逐渐清晰起来,周遭有往来的人,村落里炊烟袅袅升起。
  可是他看得见别人,别人却看不见他。
  “这位大婶,请问您见过这个人吗?”
  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程昶蓦地望去,云浠穿着校尉服,拿着一副画,站在一户人家前打听他的下落,孙海平就跟在她身边。
  这是……他在白云寺落崖后,所遗失的的那几个月?
  那时云浠刚升了校尉,带着张大虎、孙海平,还有衙门里的几个衙差四处寻他。
  “没见过。”
  “劳烦您在仔细瞧瞧,他个头大概这么高,可能受了伤。”
  “你这画……是照着菩萨画的吧?咱们这小村小落的,几曾见过长成这样的。”
  ……
  周围水雾渐渐变浓,直到遮去程昶的视野。程昶在浓雾里辨不清方向,摸索着前行数步,雾气又逐渐变深,化作模糊不清的夜色。
  程昶在暗夜里看到云浠的身影。
  她背着一个竹画筒,神情黯然地往府衙走。
  这是……扬州府衙?
  云浠走到府衙内院,正要推院门,暗夜中,亮起一点火光,田泗的声音传来:“阿汀,你、你回来了?”
  夜很沉,云浠的声音也茫茫:“回来了。”
  “怎么样?”田泗问。
  云浠没答,她在夜色中孤单而立,这么看过去,不过一个朦胧单薄的影。
  “没、没事儿,阿汀。”田泗安慰她。
  隔了许久,云浠“嗯”了声,“对,没事儿,反正我们还要在扬州待两日。过两日惊蛰,扬州要祭山神,那天人多,我再去问问。”
  山远水长,她总是要找到他的。
  云浠想到这里,回了屋,掩上门。
  夜色被掩在门外,连带着府衙,楼阁,也在愈来愈浓的暗夜里沦为一片模糊不清的虚影。
  ……
  耳边传来礼炮声,似乎有哪家在办喜事。
  “将军,临安尹家公子娶妻,府尹大人留您在临安多住几日,您看……”
  云浠想了一下:“好,临安附近的几个镇子我还没去过,这几日过去看一眼。“
  也能……打听打听他的下落。
  礼炮激起的烟子好不容易褪去了,程昶看到云浠立在巷口的身影,巷子里正在迎亲,喜轿在府门口停驻,新郎官满脸悦色,从喜轿里迎下新娘,一旁的礼官高唱:“望安三年,天下承平,今临安尹家四公子迎娶……”
  望安三年?
  他走的时候,田泽尚没有继位,也就是说,眼下已是他离开后的第三年了?
  日光和煦温柔,不时起了风,这一定是一桩美满的姻缘,府门前人人脸上皆是真挚的笑容,满世界都热热闹闹的,而云浠一个人立在巷子口看着,见别人笑,她也弯起嘴角跟着笑了笑,然而她的笑意很快消失,没入眸底的一片深静里。
  这些俗世欢喜,于如今的她而言,都成了可望而不可及。
  他曾经说要娶她,还没来得及娶她。
  云浠站在巷子口,看着新郎在一片欢声背着新娘入了府,折转身,往巷末等着自己的马儿走去。
  临安附近的镇子有四个还是六个来着?罢了,不管了,总之日子还长,一个一个找过去,如果没找着,那就换一个地方,总之天涯还长,海角尚远,走上一生又何妨呢?
  她背着竹画筒,提着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只有那份神情一如往昔,虽黯然,却坚定。
  程昶忽然想起云浠最后曾说:“我找了你那么多次,每一次,其实都很伤心,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他觉得心疼极了,在大绥的时候,云浠总说有我在,三公子在这个世界就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可是他现在也想让她不孤单,不再这么一个人孤零零地寻下去。
  水雾侵染四野,深巷风声加剧,片片化作飞霜薄刃,推着程昶归往来路,然而这一刻,程昶堕在梦里的身躯凭空生出一丝力气,他迎着霜刃朝云浠奔去,唤了一声:“阿汀!”
  可云浠没有听见,仍是往巷末走去。
  霜刃割骨,剧痛遍生,程昶拼命追赶,直到伸手已要触到云浠的一片衣角,他又唤一声:“阿汀——”
  云浠的身形一顿,蓦地回过头来。
  浮云忽然散开,日光倾洒而下,把方才还陷在一片深影里的巷子照得耀目刺眼无比。
  巷子里空无一人,风盘旋着,撕扯着,不知带走了什么,只余一地碎影。
  ……
  “手术怎么样?”
  “挺顺利的,只要病人脱离危险期就没问题了。”
  身上传来刺疼之感,大概是病房的护士为他插上维系生命体征的导管。
  术后的麻醉期还没过,按理程昶是不该醒来的,可他竟奇迹般地有了知觉。
  护士记录完他的数据,退出了病房,程昶睁开眼,看向四周,有一瞬间,他的视野仍是恍惚的,眼前全是云浠的影。
  他看到她在巷口蓦地回过身来,然后茫然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巷子,抬起袖口,揩了一把即将盈眶的泪。
  她还是如以往一样,没有让泪落下来。
  他听到她涩然道:“三公子?”
  她明明是该看不到他,听不到他的。
  可是她又问:“三公子,是你吗?”
  有时候,做出决定就是一瞬间的事,程昶笑了笑,笑容呼出来的热气喷洒的氧气罩上,化作一团氤氲的雾。
  他觉得他应该去找他的姑娘了。
  想想还是挺不理智的,不过是一个来历不明的日记本上的几行古文字,不过是一场手术麻醉后的幻梦,便让他轻易做出了这么重要的决定。
  可是,他在离开大绥的时候,和她说过的,他说他只是离开一些时日,如果可以,他一定会回去找她。
  虽然他当时说这些话只是想骗骗她,哄哄她。
  但他不愿意让她伤心。
  他至今都记得在明隐寺的那场兵乱里,她将他阻在大火的彼端,提枪为他赴死。
  他也想证明他也深爱。
  所以今次哪怕要付出生命,他也愿意一试。
  试试就试试吧,反正死过那么多次了,多一回又有什么打紧?
  就算身躯不在了,不能与她厮守,如果能借着濒死之际,变作一阵风,一片云,与她再见一面,好好道个别,让她不要再这么执着地找下去也好。
  程昶闭上眼,抬起手,慢慢揭开盖在口鼻的氧气罩,拔出身上维系生命体征的导管。
  不知是不是因为存了死志,这一回,剧痛来得非常迅速,大片针砭肤之感一下涌入心肺,攫去他的呼吸。
  本来脆弱的心脏在术后遭受这么一下重创后,很快虚弱无力,程昶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变缓的心跳。
  检测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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