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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孟庄悻悻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陆清远突然就笑了起来,眉眼却还有几分欣喜与得意:“我师兄也没下过厨,都是我做给他吃。”
他看了看碗里的糊面,随后起身走到灶台前,将剩下的面条全都倒掉,然后重新添水,盖上锅盖。
沈孟庄坐在桌前,看着陆清远熟练的动作,看着锅盖上徐徐升起的白眼。闻着烟火味,闻着逐渐浓郁的香味。忽而心头涌上一股暖意,那股温暖,包裹了无穷无尽的酸涩。在柴火烧得噼啪响中,渐渐融化。里面的酸楚源源不断地流淌,流至心窝,蔓延四肢百骸。
在他凝视陆清远出神时,两碗刚出锅的面条已经端上桌。
沈孟庄看着眼前放着荷包蛋的面条,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了几根。熟悉的味道,强烈刺激着他的神经。
曾经习以为常的东西,如今竟如此珍贵难得。
有时候,仅仅是一碗面条而已。
沈孟庄低头吃面,鼻尖一酸,眸中泛起一层水雾,和蒸腾的热气一样湿润。他强忍着眼里打转的泪,一直低着脑袋不敢抬头。
陆清远动作麻利地吃完一碗面,抬头看了看窗外,再看了一眼沈孟庄的碗,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就不等你吃完了。回去晚了师兄又该生气,你的手还没好就不要洗碗了,回去早点睡。”
沈孟庄几乎就要将脸埋进碗里,轻轻地点头。
陆清远见他吃得都舍不得抬头,忍俊不禁道:“好吃吗?都舍不得抬起头。”
不断升腾的热气全洒在沈孟庄脸上,他不知是热的还是心里酸的,眼里的泪堆积得更多。再听到陆清远的话后,只能将头埋得更深,小声应道:“好吃。”
陆清远脸上原本打趣的笑意突然就凝固了,他看着沈孟庄低着脑袋的模样,看起来,不知为何有些落寞与单薄。
沉默,又是沉默。
陆清远最后看了一眼沈孟庄,体贴地说道:“行了,我该回了。你回去记得擦药,早些睡吧。”
沈孟庄点点头,“嗯”了一声。
陆清远已经走远,锅里的面条窝成一团,热气渐渐散去。灶里的火已经熄灭,灰烬里还有一丝余温。锅盖里的水滴蜿蜿蜒蜒滴进锅里,滴答滴答,像眼泪落进碗里。
窗外能听到几声蛙鸣,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聒噪。在蛙鸣中,隐约能听到隐忍的啜泣声,应该是双手掩住了脸。
第161章 感情变故
自那次看望兰姐以后,沈孟庄明显感觉到沈师兄对他的刁难不再是肉。体上的折磨; 这也正是他一直不愿见到、不敢见到的事情。
因为这意味着; 他的软肋被完完全全地拿捏在沈师兄手中。
他并不怕干粗活; 反之沈师兄在这方面的为难反而让他轻松不少。这样的话至少不用面对他一直以来最害怕看到的事。
比如,亲眼见到陆清远和沈师兄亲密。
这日中秋; 用过晚膳后,陆清远与沈师兄在庭院赏月。沈孟庄端着茶托站在他们身后,本来他是想收拾碗筷躲得远远的; 眼不见为净。但沈师兄似乎是猜到他的心思,硬是要他留下来端茶倒水。
他们坐着; 他站着。他们吃着,他看着。这倒没什么; 最可气的是; 他们抱着,他只能干瞪眼。
陆清远本来坐在沈师兄身旁; 给他讲前几日学来的中秋话本。指着天上的圆月绘声绘色地比划; 还不时给他切月饼。
正讲到兴头上; 沈师兄突然站起来坐在陆清远腿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陆清远怔了一下; 师兄的主动若在以往简直是最摄人心魄的烈酒。然而如今; 没有心动和雀跃; 取而代之的反而是烦闷与不悦。
他也不知道为何,这种违和与陌生从第一日就有,至今仍未消减; 反而愈来愈深刻。
陆清远忍着心头错愕,双手护在沈师兄身后以防摔下去。本来是情至深处的亲密缠绵,他却不知怎的,在沈师兄坐到身上时,竟下意识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沈孟庄。
无意中看到沈孟庄隐隐有些愤怒的眼神,陆清远心里莫名涌上一股紧张和不安。就好像……好像被捉。奸在床了似的?
莫名其妙。
陆清远在心里呢喃着这四个字,真的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烦闷,莫名其妙的眼神,莫名其妙的不安。
他以前不是最喜欢师兄主动坐在他腿上吗?他以前不是最喜欢抱着师兄一刻也不分开吗?
如今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师兄靠近时,他只想推开。为什么看到师兄时,他只觉得疲惫和烦躁。为什么此刻和师兄亲密,他会在意一个、一个外人的目光?
莫名其妙。
就在出神之际,眼前突然多了一盏酒。陆清远看到沈师兄亲自喂他喝酒,木然道:“师、师兄?”
沈师兄晃了晃酒盏,笑着说道:“喝不喝?怎么,不喜欢我喂你?”
陆清远本想自己接过酒盏,但在看到沈师兄面带愠色之后,心里犯怵。犹豫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顺了沈师兄的意。
清酒入肠,陆清远正欲说话,却又听到沈师兄在他耳边笑道:“我喂你喝酒,你怎么谢我啊?不如,亲我一下。”
陆清远惊得方才的话全都碎在嘴里,看着沈师兄茫然地眨眼。
同样震惊的还有一旁的沈孟庄,这句话清清楚楚地钻进耳里。在他看到沈师兄越过陆清远的肩头投过来的那抹嘲讽眼神时,他就知道,那人是故意的。
这句话是故意的,喂陆清远喝酒是故意的,此前种种,都是故意的。
沈孟庄的软肋和弱点,沈师兄拿捏得明明白白。
他心知肚明,沈师兄也心知肚明。
只有陆清远一无所知。
若不是为了陆清远,若不是因为这份喜欢,他何必留在这里受这份罪。要打要罚,要杀要剐,他绝不眨眼。可若是要他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和别人缠绵悱恻,这比千刀万剐还要痛。
沈孟庄站在原地,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他在脑中幻想了一万遍冲过去将沈师兄从陆清远身上拎起来甩出去,然后抓着陆清远的衣服大喊:“我才是你的师兄!”
但是他做不到,也不能做。
庭院蛙鸣阵阵,沈孟庄看着身前依偎的二人,双手紧紧握拳。就在他苦思对策之际,烦杂的思绪被聒噪的蛙鸣牵引打乱。他的视线忽然从两人的身影离开,挪到不远处的角落里。
鬼鬼祟祟地离开,片刻之后又神神秘秘地回来。沈孟庄站在原地,不怀好意地看着身前逐渐贴近的两张脸。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笑意若有若无。
花好月圆下,良辰美景,美酒佳人。本该是情至浓时,然而突然一声惊叫,打断了原本应该落下的浓情蜜意的一吻。
沈孟庄看到沈师兄从陆清远身上跳下来,一只癞蛤蟆扒在他脸上,吓得他的脸色苍白。方才的愤怒在看到他狼狈的模样后,登时烟消云散,只剩下诡计得逞的得意和好心情。
苍玄派大弟子,一个被癞蛤蟆偷袭,颜面尽失。一个用癞蛤蟆偷袭,手段卑鄙。
沈孟庄无奈地苦笑摇头,不知师尊九泉之下得知后,会不会气得大骂师门不幸。
癞蛤蟆功成身退,壮烈牺牲。沈孟庄在心里为其默哀了片刻,抬眼看到陆清远抱起沈师兄匆忙离开回了寝殿。
庭院内只剩下沈孟庄,还有地上惨死的癞蛤蟆。沈孟庄自嘲地耸耸肩,手里的茶托朝桌上一扔,将“壮士”安葬之后,便大摇大摆地回了自己屋。
手段虽然不光彩,但至少效果是极好的。沈师兄反正也没正大光明,他何必争这虚无缥缈的颜面。
沈孟庄愉快地拍拍手,就差一蹦一跳地走回屋。或许是少年人的心性影响,他自己都觉得有时候的行为过于幼稚。
比如会动不动就吃醋,比如气急了会想哭,比如今日因为打断他们的亲吻而高兴。
无所谓了。
沈孟庄难得如此释然。
他都死过一回了,更何况如今的陆清远成熟了许多,不会再任性妄为了。虽然九圣天一日未除,暗境一日不得安宁,但还有冷山岚相助,总归还是有希望的。他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有陆清远的安危。除夕之外,就是他和沈师兄的较劲。
世间之事,除了生死,其余都是小事。
所以幼稚有何妨,只要能守在陆清远身边,守着这份真挚的喜欢,再幼稚他也认了。
沈孟庄高高兴兴地回屋,甫一走到门口,就冲出来几个仆人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整个人往外拖。
借着微弱的月光,沈孟庄看清了这群人的相貌,正是当日抓着他的手按进热水里的那些人。察觉到危险,沈孟庄拼命挣脱,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