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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那场一触即发的战争后来没有打响。
萧清和似乎连他必战不可的心也带着一道坠了崖。
宗政叙无意打仗,目不转睛地盯着云雾缭绕的悬崖看,眼圈发红却凶狠,仿佛这般便能使它将刚吞下去的人还回来一样。
后脑突然一痛,白行简扑了上来,将他牢牢的摁在地上,一拳接着一拳往他脸上招呼。
宗政叙自然不甘示弱,他满腔痛楚无处发泄,一个挺身立起来,和白行简扭打在一处。
两个本该手握兵器,脸上溅着的都不知道是谁的鲜血的人,此时却在赤手空拳地搏斗,下手之狠,大有要置对方于死地的念头。
一旁是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宗政迟。
自那时起,宗政叙便明白,白行简对萧清和,有着和自己一样的感情。
白行简听得笑起来,折扇置于身后,悠然道:“这话说反了吧,是我该来的地方,却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宗政叙脸色沉了沉,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两年间,他自己都输不清楚自己循着本能来此多少回,却是每次都不曾进去。
一国之君的到来,怎么也是受欢迎的,丞相一家即便是心里再恨他,再怨他又能如何?
萧小少爷是战死,是荣耀,谁能将这个罪名强行安在他头上?
但他不敢,一步也不敢往里踏,里面每一处,都有萧清和存在过的影子,光是看着厢房的藤椅,他就能想象到那人懒洋洋躺在上面晒太阳的模样。
再者,他没有那个信心能够承受得住萧氏一家人的目光。
“哦!”白行简折扇在手心里转了个圈,不轻不重地往自己额头上敲了一下,笑盈盈地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清和应该早就出了城,我早一些启程,便能早一些赶上去,走了。”
短短的一句话,宗政叙却连内里的五脏六腑都被捣烂了一般,一呼一吸都带着痛。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清和回来了,却唯独除了他自己。
萧清和告诉所有人,唯独漏掉他。
他该对自己有多失望……
……
轿子在路上走了近一个时辰,萧清和又被换到了一架马车中,这样一来,前行的速度最快得多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他们在一家客栈落了脚。
此处偏离北祁已经越来越远,风土人情也大有不同,为了避免引人注意,那眉眼和善的伺者为他准备了一身新衣裳。
萧清和自然不愿意在途中给别人添麻烦,接过来便转身进屋换上了,才突然发觉,这衣裳竟全是雪白色,另外还带了一张薄薄的轻纱,想来也应该是用来遮脸的。
仔细看来,这身行头同那日见到的许画水身上穿的几乎是一模一样。
许画水留在了怀耒城,那他的身份自然要由萧清和顶上。
他二话不说,就连那张轻纱都遮严实了方才走出去。
“这样可以吗?”
那伺者是个约摸三十出头的男子,和善又淡然的言语却跟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一般。
“可以。”“老者”点点头,连连赞叹,“少主真乃天人之姿。”
萧清和从小便知道自己生得好看,被人夸奖习惯了,倒是没有多少不好意思。
雪色轻纱边沿上方的一双眸子弯了弯,未做回答。
这一路走来,他从未开口问过这群人会将自己带到哪里去,心中难免有些忐忑,却并不觉得惊慌。
他相信宗政迟定是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再者,只要能离开怀耒城,到哪里都好。
随行的人当中,有一个年纪较小的男孩,十二三岁的模样,说话做事都很直接。
见了萧清和这幅打扮,嗤之以鼻,“靳哥,他这双眼睛哪里像画水哥哥了?你就是将他裹成麻袋了又如何?只要这双眼睛一冒出来,谁人都能识破。”
听这话的意思,许画水是一方人物,闻之见之者不少,否则,凭着一双眼睛就能断定他是不是本人,未免太过神奇了些。
靳哥沉吟片刻,似乎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转身给了服侍的小厮一些碎银,让他去买些脂粉来。
萧清和眼尾上翘,就是哭也是个天生的笑模样。
许画水不同,他眼神清冷却带着几分媚气,这是他人仿不来的。
萧清和被摁在铜镜前,被一群身上散发着浓郁脂粉香气的女人围着折腾了一番,头都要熏得晕了,这才大功告成。
他看向铜镜,简直要为这些女人拍手叫好了。
这般技艺,推个活动木板车,都能和白行简那个江湖骗子一样上街摆摊了。
他原先上翘的眼尾被底下多出来的桃色胭脂抢了风头。
这下总跟许画水有八分相似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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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没认出
“地不宜多留,我们只能在此停留半日,明日一早便启程。”
靳哥说完这话,转身进自己屋去了。
他们这样的身份,不适合在阁楼底下和其他客人坐在一起吃饭。
便提前吩咐店家将吃食做好之后端进各自的屋中去吃。
用过晚饭之后,萧清和早早地睡下了,窗外的月亮很明,睡意却迟迟不来。
脑子里纷乱不堪,一瞬间想了很多事情,仔细去感知,却又像什么都没想。
扮了大半个晚上的尸体,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醒过来时,客栈里多了一行人。
跟他们这群人一样,这些人也是神神秘秘的,人数不少,占了三桌,每张桌子上,却只放了一碟花生米……
就连这碟花生米,或许都是因为不吃东西店家不让进才有的。
萧清和猛然瞥见一张熟悉的脸孔,心跳陡然失了速。
坐在他斜对面的那个男子,是他曾经的师父。
秦白水。
秦老头似乎老了很多,下颚的胡子已经全白,眼角也多了些纹路,只是那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视线,秦白水抬了头,与他视线相接。
萧清和本以为他已经死了,现在猛地见了他,心潮澎湃,激动难言。
但他没有傻到冲下去千里相认,而是徐徐地错开了目光。
车马已经在门外备好,萧清和径直走了出去,目不斜视,甚至连脚步都没有顿一下。
就在他出门的刹那,秦白水身边坐着的其他人握紧了手里的剑柄。
秦白水的手放上桌面,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道:“坐。”
“可是……”
“坐。”
不管刚才走出去的那个人是不是他们今日要找的人,秦白水都不打算扣下他。
宗政叙是怕自己求不来,将他当救兵用。
实话说来,宗政叙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信。
已经故去的人怎么可能回来?
萧清和那个小崽子要是真回来了,他是不会放过他的,不让他挨上几脚厉害的,这心里堵着的气就解不了。
跳崖?这是多傻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
萧崽子也是上过战场,当过将军的人,选了这么窝囊的死法,他不能原谅。
……
沓玉远在千里,即便是坐了马车,定也是不能一日千里的。
马车过了几个驿站,换过了几匹马,他们只需再经过一个补给驿站,便能到达沓玉。
这日,萧清和是在轿子里用的饭,尚未听到已经听熟了的那声“起轿”,帘布遭人粗暴地掀开,站在轿子前面的人,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甚至连呼吸一口都困难。
宗政叙呼吸未定,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着,双眸里希冀的光芒迸射,缓缓朝轿子里定住的萧清和靠近。
两张脸离得很近,呼吸声闻,几乎鼻尖相抵。
宗政叙在确认,确认这双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
若能撇开眼尾画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艳丽色彩,单独看这双眼……
偏偏他不能。
“你……”他的手刚搭上那白色的轻纱,正欲揭下来看仔细些,身后传来一声略带稚嫩的暴喝:“什么人?!”
他缓缓将手收了回去,没能揭下面纱,也没能看到面纱遮挡下的那张脸。
萧清和的视线越过他的肩,看到了后面一手叉腰,一根手指指着宗政叙的那小孩。
“不管你是什么人,最好离许哥哥远一些,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半大小子最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就算是知晓眼前这人的身份,也不会影响他分毫。
“许?”宗政叙嘴里默默重复了一遍这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