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赵玦心脏跳的着实难捱,都说‘士之耽兮,犹可脱也’,他们家公子这脱的也太快了!他之前还担心,合着是瞎操心。
兖州元宵月夜,锁龙深井,八道锁链自不见底井下伸出。
青衣青年持一柄黄伞,纵身跳下井口,黄伞坚韧,随着青年下降重力张开,竟也没有伞骨断裂伞面破损。
锁龙井之下的暗河,纵横交错,蜿蜒曲折,比之难于上青天的蜀道更加险行。
诸葛銮见过锁龙井暗河的草图,那是诸葛家束之高阁却又神圣不可侵…犯的圭臬秘辛。
纵观锁龙井暗河,看似如千古迷宫,实则有章可循。诸葛銮轻松行过一条水石腾挪出的河道,青衣湿透,转为黛黑。他自怀中拿出一盏小竹马灯,小竹马背上侧坐双髻女娃。
透过铜镂骨架撑起的绢纱,青光流泻,照亮暗河一汪碧春水。
“翩翩,元宵节到了。我送你一盏花灯。”
诸葛銮挑着灯,一抹幽光遥遥映射去,暗河汇流之处筑起圆台,台石刻虬枝缠桠般字符。
台上一口薄棺,棺材前一团蒲垫,垫上跪一麻白衣人。
“阿銮,你知道的,我只要十三的花灯。”
幽清发冷声色,带着的软绵沁骨绝望。
诸葛銮落在圆台,缓缓蹲下身,悬着竹马灯照亮一张煞白容颜。
女子眉目飒爽,颇有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几曾见活泼俏丽。
第43章
“翩翩,十三郎还活着。”诸葛銮语气轻柔,不似跟程藏之言谈一般,毒舌浇冷。
名为翩翩的女子,猛然抬头,煞白面容上的眸子都不够黑曜。
“十三……”她喃喃念叨,又忆数年前那场爆裂,漫天飞石木屑,血腥里见残肢袭来。她抓上诸葛銮衣襟,“是他吗!?是闻人冉吗!阿冉……还活着!?他在哪里?!”
诸葛銮被抓紧的衣襟勒岔气,却还是用安抚语气道:“翩翩,闻人冉在青京。你的十三郎,还活着,他活的很好,现在,已经没什么人能伤害他。”
兖州三大复姓望族——诸葛、闻人、涂钦,世代交好。大宁兴宜年间长起来的后辈们,更是来往密切,亲如一家。
涂钦翩翩仍旧抓着诸葛銮衣襟,泪光熠熠,“十三他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
“翩翩,”诸葛銮一如从前轻抚她发顶,眼中痛惜,放在从前,翩翩一定会打断他的手,“十三,他回不来了。”
“……为什么?”涂钦翩翩呆坐在原地。
继而爬向未阖棺的薄棺,薄棺之中,是一堆半腐残肢,泡在棺液,腥臭难闻。涂钦翩翩却不停将眼泪滴在其中,她守候十年的尸骨,不是那人,十年空守也心甘情愿。
“翩翩,我们离开这吧。”
“我不走!十三生在这里,就算不回来,十三的魂也一定要回来,我等他回来!”
毫无生气的女子,如磐石无转移。
诸葛銮忍着泪绪,压抑声调:“你难道要等到他死了,魂归这里吗?!”他将涂钦翩翩拦腰抱开薄棺,“你守着这一堆不知名姓的腐烂尸骨十年了!闻人冉但凡有挂念你一丝,这十年来都不会不来兖州!他抛弃了你,抛弃了过去的所有,他已经杀死了自己!他现在是另一个人,不是你心心念念的闻人冉了!”
涂钦翩翩一口咬在诸葛銮手背,一掌将诸葛銮打下台,跌在暗河污水。她目光死水一片,“诸葛銮!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们诸葛家一贯会去灾避祸,哪里知道十三的恨!又怎知我的恨!涂钦家被葬在锁龙井暗河,闻人家被烈火震雷碾的粉碎,十三他不回来……”自唇角溢出苦涩,“是对的。”
“他回不回来,不重要。我……会一直等着他。”
正在女子垂着头,收起的黄伞落在脚下。涂钦翩翩一愣,年少是时,诸葛銮画图,闻人冉寻材料,她亲手制作的伞。却没有送给诸葛銮和闻人冉,直到及笄之年,父亲问她中意哪个,便将哪柄伞赠谁。
以伞择婿,她将青霄赠十三郎,一眨眼,只剩黄泉。而闻人冉,至今也没有还她一片青碧凌霄。
青梅倚竹马,曾是少年时。
拾起黄泉,撑开伞衣,暗香盈面。诸葛銮在涂钦翩翩倒下前,接在怀中,“翩翩,我一定会帮你见他。”
黛色滴水的青衣,抱着一袭白麻,自暗河走向微微天光。
正月十六,送别颜岁愿和程藏之一行。皇帝李深于圣驾之上,长长叹息。
一侧的杨奉先极目远眺北路,面色不改,道:“皇上,就这么让程节度使去了?咱们不做准备吗?万一颜尚书心软,如何是好。”
“颜岁愿……十年前,就没有心了。更不会分是非对错了。”李深敛起目光,“程藏之,他人在京府,都无人敢动他。兖州……也轮不到朕准备。”忽而南望,“李湮,还在夔州么?”
“皇上宽心,卫夫人已经上京。”杨奉先音色极其宽慰人心,“只是,奴婢还是不放心颜尚书,毕竟颜尚书力保程节度使无异心,倘若生变……”
李深难得转动头颅,“颜岁愿力保程藏之不反,自然有让他不反的法子。”
“这……奴婢听不明白了,”杨奉先满面惶惑,“难不成,颜尚书还真以身饲虎?”
李深淡淡一笑,“颜庄与夫人都是端正素直之人,若非如此,现在中宁谁当家,尚未可知。颜岁愿是二人独子,悉心教养,可不是程藏之那等能剑走偏锋之人。颜岁愿保他,倒不如说,想亲手了结他。”
杨奉先了悟点头,心中却一抹森寒,皇帝是利用颜岁愿用惯了,压根不在乎颜岁愿会变成何样。曾几白袍银甲少年郎,早已被这些人磨掉锋芒,一身枯寂。
他道:“皇上英明。”
北上兖州的车马不疾不徐行路。
颜岁愿安坐车厢,看一封传书。被劫持的兖州赈灾货船,一路至兖州,已然被兖州官府的人截下,物资下放,灾情暂缓。
车厢外,传来佑安的声音:“程大人!我家大人连日奔波,正在休息,不便见客!您请回吧!”自从得见那纸废宣,佑安对程藏之的态度越发没轻没重。
程藏之不理会,直接让赵玦把人制住,别挡路。佑安被赵玦反剪着胳膊,还在叫嚷:“程大人,你再冒犯我家大人,我就——跟你拼了!”程藏之要造反,可别连累他家大人!
他家大人已经禁不起再牵涉一次谋反了。
程藏之定睛看他一眼,眼色沉厉,锋芒毕露。佑安身子一冷,蔫低头。
“程大人,你若有事便进,何必为难我的小厮。”
听见颜岁愿发话,程藏之神色稍晴,却对赵玦道:“带颜尚书的小厮去歇歇脚,喝喝茶。”
赵玦明白,这又是支开他们,跟上次赏雪异曲同工。他只能奉命行事。
掀帘入内,一袭雪青衣衫端坐。程藏之垂首见自己玄色衣角,又看颜岁愿,“我有点想瞧瞧颜尚书穿我这身玄衣的模样。”
“……”颜岁愿掀起眼睑,“程大人兴致不错,死期渐近还有这等心思。”
“人之将死,”程藏之钻进马车,“你要不要对我好点?”
颜岁愿轻笑,“程大人都把我府上探查清,要对自己好点,难道不会自己动手。”
“这你可就冤枉我了,”程藏之躬身,凑在颜岁愿身前,“元宵夜的时候,你分明同我没说几句话,便离去,让府中上下戒备。我可不敢乱翻府上。”
颜岁愿不可置否,程藏之盯着他身边空隙,“你不打算请我坐坐吗?”
“程大人,二月初,兖州马上就要到了。”颜岁愿神色清明,“到了兖州,随你怎么坐。”
“……”程藏之撑开双臂,掌心抵在两侧厢壁,“那时候再坐凑上来,能有现在有意思吗?”
颜岁愿未让半分,“程大人,若非要挤挤的话,就坐地上吧。”
“……”背后刨人祖坟,果然是要遭报应。
程藏之想也不想,就着绒毯而坐,末了感慨一句:“颜尚书车中的毯子都要别处软。”
颜岁愿无言垂视他一眼,抹过头,不予理会。
车马重新整队,继续向兖州城外赶路。但车中两人皆知,进兖州之前,会有人来见他们。
才将行路,程藏之便逡巡车厢,虽有设置小案几,却不见水囊,便问句:“颜尚书,你这连口水都没有?”
开春之初,北方还有些干燥。程藏之这些日子,没少忙活,昼夜颠倒不说,连水都很少喝。嘴角已然起干皮。
颜岁愿淡目,无动于衷看着他,“程大人,你这又是何苦,不来这一遭,何至于连口水都喝不上。”
程藏之却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