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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君自重 完结+番外-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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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岁愿微微颔首,飞鹤笄头上的雪片轻轻飘落。
  程藏之目视着那片飞雪落在他发丝间,不肯融化,鸦青色间一点飞白。他快步上前,抬手拈雪似拈花,又问道:“你住哪间房啊?”
  佑安紧缩着眉,神情十分错综复杂,他小心翼翼的觑着自己公子。心想,公子什么时候能让程大人近身,还能接触了?
  颜岁愿神情淡漠,眸光掠过程藏之捏碎的雪片。声色平平道:“这便不劳程大人费心了。”
  程藏之迎难而上,“颜尚书不必心疼,我不操劳,不过是顺脚的事。”见颜岁愿缓慢变了神色,他索性破罐破摔续道:“天寒地冻,长夜寂寥,一起围炉夜谈不也挺好的。”
  “……”
  堂中起风,冷意扑面而来。佑安打着颤,觉得自己家公子这位追求者实在是热烈。
  正等着被拒绝的程藏之,却闻见颜岁愿说:“请。”
  耳畔朔风呼啸,吹耳欲聋。程藏之克服短暂的耳鸣,目光似有焰火,他一字一字道:“你太狡诈了。请我去,却不带路。我要往哪里走?往你心里走?”
  “……”
  佑安觉得自己快耳聋了,程大人啊程大人,且不说你堂堂七尺儿郎,身量颀修,你冲着我家同样英姿如兰的公子,不觉得嘴里的话喇嘴吗?
  远处踏雪破风而来的赵玦,脚下一个踉跄,险些给自己家公子提前跪首贺岁。
  颜岁愿目不斜视,深深地邃眸看他一眼。而后,敛下思绪,径自迎雪引路。
  行在几尺宽的雪径,赵玦低声询问主子:“公子,荔枝、龙眼大约能在年节左右送至青京。”他言下之意,您也要顾及您那位心上人,不要跟颜尚书纠缠太过。
  程藏之一副恍然大悟,赞赏的看着赵玦,语气欢快道:“你不提这个,我险些就忘了这茬事。很好,到府中之后,要保持新鲜,要是不对味了,全部都给我去岭南种树去。”
  赵玦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可算把公子的注意力从颜尚书哪里转移。
  然而,令他欣慰,以为有药可救的公子说完这话,就笑逐颜开的走去颜尚书身侧。将腰侧所挂的青伞撑开,伞面如夏日绿荷圆硕,倾盖在颜尚书上空。细雪弹跳,四散着避开颜尚书,自伞面边缘摇摇晃晃坠落在他家公子的肩头。
  墨涤过一般玄衣染上白雪,而一侧本是雪织霜浆的白衣,片雪不沾。
  赵玦莫名眼眶发酸,许久也不见公子与什么人并肩同行,更不见当年公子与人并辔驰马试剑。
  曩昔,春秋繁露,花好月明。燕草如丝没不过马蹄,汗血宝马赭褐色的皮毛黏着碧草,衣紫腰金佩玉的少年擎着苍鹰,挽开长弓,箭在弦上,飞矢中的。不射鸿雁不打秃鹰,将春风吹荡的纸鸢挨个击落。
  正是踏青时节,放纸鸢的好时候。少年程藏之一个人便将碧野之上的纸鸢,悉数射落。战绩斐然,力压一众穿金戴银的公子哥,拔得头筹。人人心服口服,交口称赞。
  是以,在一众放荡不羁、裘马轻狂的公子哥中,少年程藏之独领风骚。
  风声寂寥,迍邅之世,山河破碎,内患外忧。千灾百病好似约定过一般,一夕之间打破所有,天崩地陷家破人亡。花好月圆夜,血色弥漫,少年吼破喉咙、双目哭出血泪,看着曾经纵他轻狂不羁的至亲肢残体破、鲜血流尽。
  而他,自诩上马长弓百步穿杨,落马刀剑可破千嶂里。彼时彼刻,竟连一个家仆都救不出来。破碎山河的王朝,狠狠地将他打进深渊,摔得身心俱裂。
  自此,黄沙漠漠、铁骑金戈,破戎杀敌成了程藏之最为擅长的事。骏马华灯,烟火鼓吹,已然脱胎换骨的程藏之不曾追忆半分。
  飘摇的雪花被阻隔在檐外,程藏之收起青伞,随手扔给赵玦。
  平地闷响,颜岁愿与程藏之一并回首,赵玦双目迷离,显然是在走神。
  “……”
  程藏之在赵玦面前,打个响指,道:“冻傻了?”
  闻声回神,赵玦目光僵滞落在地上的青伞。低声道:“属下多年不见这么大的雪,一时间沉溺,属下失职了,还请大人恕罪。”语毕,他就要去拾起青伞。
  程藏之将他动作打断,“早看这把伞不顺眼了,就扔这,谁都别拾起来。谁拾起来,本官跟谁没完。”继而,目光笼罩在赵玦身上,“喜欢看雪是吧?去前厅好好看,带上颜尚书的小厮,你们一块看。”
  “……”
  公子,你这支开我们,做的也太明显了。
  颜岁愿按了按太阳穴。


第18章 
  赵玦听吩咐要去赏雪,站在佑安面前,作出请的姿态。
  佑安脸色微惧,睁着眼看着公子,好像在问他的何去何从。
  颜岁愿微微瞥一眼程藏之,对方眉峰上挑,仿佛在说我请他走也不是不行。他只得说:“佑安,让两位副使大人监管好刺史等人。若再让人灭口,我们可就没得审了。”
  灭口?
  佑安一头雾水,忽然记起他至堂中时,天井之下墙角吐血咽气的官员。当即领会公子的意思,道:“公子放心,我这就去跟两位副使说。”
  在颜岁愿微微颔首下,佑安跑的飞花,所行处一串稀疏的脚印。赵玦也紧随其后,去赏雪。
  朔雪卷起,廊下风起,颜岁愿衣角凭风吹扬。他挽袖,道:“程节度使,请。”
  程藏之侧身,迎风割面。心想,小动作被他发现,并且惹他生气了。为求原谅,少不得先备点眼泪。
  风刀子未至面颊,一只宽而薄的手掌,切时的遮住他的双目。冗长且密的眼睫,骤然翕合住,那个人掌心的温热与自己眼睑的体温相遇,不断升温,在凝水成冰的寒冬炽烈无匹。
  眼前的黑暗浓墨之极,程藏之却弯着嘴角,笑意溢于言表。他覆上颜岁愿手背上的动作快不可见,按着对方掌背指骨,语气像似有重大发现一般喜气洋洋:“你看吧,你看吧。我就说你心疼我,你还不说话,这下让我逮到了吧。”
  “……”颜岁愿沉默,意欲抽回手掌,却发现异常地费劲。
  程藏之笑意敛收,声如跌落的飞雪,显得厚重:“不管你承认与否,我赌对了,不是吗?你已经开始在意我的目疾,在意我这个人。”
  弹指间,风息雪止,青砖上积雪化水,沿着砖缝缓缓流经不可知的心河。水起涟漪,心波荡漾开圈圈不可言说的触动。
  檐角层叠的雪滑落,数声檐铃让颜岁愿回神,他呵气成雾地说:“程节度使,无论是做人还为官,若都像个赌徒一般,以我微薄之见,不可取。”
  他又说:“倘若,他日你赌错了,我这只手不是想护你双目无碍,而是想直取你双目。那便是,自寻死路愚不可及了。”
  “那就给你。”
  程藏之答话的速度太快,以至于颜岁愿反应不及。
  “你要双目,就剜双目。你要唇齿,就打掉牙齿。你要性命,我也洗干净脖颈,等你来取。”
  “全部都给你。”
  “只要你要。”
  三面合风,程藏之所说过的话像经久不息的颂歌。任风霜侵蚀,岁月磋磨,顽石一般不可点化。金声振聋发聩,凿凿之言近乎击穿了颜岁愿的心房。
  颜岁愿发觉程藏之的手劲发软,原来他也在怕。颜岁愿抿紧双唇,咽下后话,化作心间一声悠长而怆然的叹息。他敛去多余的神色,开口道:“依照惯例,程大人每每情见乎词的时候,都是我倒霉的时候。”
  心间已然作出决定,颜岁愿不肯再改,继续道:“可是这次不行。金州的金,我一定要带走。一寸一点,都不能让给程节度使。”他顿了顿,又说:“而且,程大人要的我已经给了。”
  程藏之心知他说的事铭牌。实则他要的压根不是颜岁愿的铭牌,他要的是颜岁愿父亲颜庄的铭牌。
  但他不提此事,只是道:“我这还没进门呢,你就跟我清算。不打算请我进你的房,煮一壶清茶,边烤火炉边说话吗?毕竟,你也不能一直替我这眼睛遮风啊。你不嫌麻烦,我还怕你手酸呢。”
  话音一落,颜岁愿抽手的动作似抽刀,生怕抽慢了,危及人身安全。
  阁门推罢,外间设一张八仙圆桌,几只罩锦圆凳。
  程藏之先踏进门,便朝一帘之隔的离间走去。炉火烧得很旺,他双掌稍稍分开凌空,橙红碳火漏出指缝映入眼眸。
  身上渐渐回暖,程藏之才道:“你身边那个小厮,伺候你倒是尽心尽力,连房中碳火都烧得恰到好处。”
  颜岁愿拂去身上一点清雪,抬眸凌厉看对方一眼。继而,缓缓道:“佑安,是我父亲和母亲在世时,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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