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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快上船,马上就要启程了。”
“再等等吧。”许泽站在码头,向远方眺望着。
他在等一个人,他不信那个人会真的解除婚约,真的不爱自己了。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许泽的衣背。
他望着来时的路,雨太大,路上竟没有一个行人。
“公子,到时辰了,船要开了。”船家再次催促道。
许泽咬了咬牙,再最后看了一眼姑苏城,转身上船离去。
苏白跑得太快,踩到了路坑里,整个人摔在地上。
油纸伞从手中飞了出去,发簪跌落在路边,雨水模糊了她的双眼,望着已经离去的巨船,她愤恨地捶打自己的双腿。
她突然好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狠不下心,还牵挂着许泽。
雨很大,豆大的雨滴一滴一滴砸在苏白的身上,仿佛是在惩罚她的仁慈与臆想,要将她心底最后一点点爱的火苗给熄灭。
她双手抓着路边的野草,支撑着身子想站起来。可是脚痛得不行。
恍惚间,一双黑靴映入眼帘。
身上再无雨水拍打的感觉,她抹去脸上的雨水,抬起头,只见一个面馆玉如的男子,穿着白色纱衣,手执泛黄的油纸伞,低头看着自己。
往他身后看去,是一匹黑色的骏马,正在不耐烦地甩着尾巴。
苏白此刻才发现自己摔在了管道上,她艰难地爬起身,奈何脚太痛,险些又摔倒了地上。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顷刻间将她扶上马。
苏白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见白衣男子将伞递给她,自己牵着马,朝苏白家的方向走去。
“公子?”苏白有些害怕,她没见过这个人,此人身上散发着的高贵和冷漠,让自己不安起来。
“来送情人,结果还是没赶上?”
白衣男子的声音有些轻柔,可这更让苏白局促起来。
这种轻柔不是温暖的轻柔,而是透着淡淡的冷漠与疏离。
苏白连忙摇头:“奴家只是来见他最后一面,将最后的话说清楚罢了。”
白衣男子戏谑地笑了笑:“人们每次都说最后一次,那不过是些自欺欺人的话罢了。只有舍不得,才会说最后一次。”
苏白的心一惊,仿佛整个人被看透死的。
两人目光相对,苏白有种错觉,眼前之人仿佛认识自己很久、很久。
雨水从白衣男子的脸庞滑落,他整个人犹如从天而降的谪仙,一尘不染,浸过雨水的眼眸就像天上的星星,明亮又圣洁。
看着这双眼睛,苏白想起自己上辈子在无数个漆黑的夜晚,对着天上的星星许愿,许愿能够回到京都再看看孩子一眼。
可是,终究不能啊!苏白苦笑了一下,憋回了即将溢出的泪水。
一路上,苏白心事重重。
只有淅淅沥沥的雨滴声,敲打在油纸伞上,却无法洗去苏白心里的哀愁。
“到了。”白衣男子牵着马,停在了苏白的家门前,转身看向她。
苏白抬起头,才发现恍惚间已经到了家。
“敢问公子,你怎知道我的住处?”苏白不解道。
“三日前,家奴不慎伤了姑娘。”
苏白才想起三日前,也是这个大雨磅礴的天气,因为撞了一个贵人的马车,那家奴还叫嚣连千岁爷的马车也敢碰撞,一鞭子将自己打晕了。后来被人送回了家,想必是贵人不计较,也就淡忘了。
苏白深吸了一口气,难道眼前这个白衣习习、剑眉星目、带着一身书生气的人是杀人不眨眼的千岁爷?
“不可能!”苏白闭上了眼,心里默念着,“想必是千岁爷府上的谋士。”
苏白回忆着上辈子的过往,确实是有个祸国殃民的千岁爷。
他架空了皇室,诛杀了世家贵族,和许泽缠斗不休。
那也是自己被发配冷宅之后的事情了。
“你这个小浪蹄子,吾儿一走,你又在这里勾三搭四!”许母孟氏正要出门,看到苏白和一个白衣男子在屋檐下含情脉脉,怎能不生气。
苏白神色尴尬,眼前的男子非富即贵,而且刚把摔伤腿的自己送回了家,怎能让他难堪呢?
孟氏看到苏白哑口无言,更是觉得他们有鬼,跳起来叫骂道:“不守妇道,不守妇得,水性杨花,见异思迁,就是你苏白!”
苏白刚想反驳,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从马上抱了下来。
肖逸打开门,将苏白推了进去,转身看向孟氏。
不知怎的,刚才还想撒泼打滚的孟氏迎着肖逸清冷的目光,有些畏惧颤抖。
她鼓起勇气,踮起脚叫唤道:“看你文质彬彬,竟然勾搭别人的未婚妻,把你家里祖宗三代的脸都丢光了!”
“许泽进京考学,倘若日后金榜题名,京都官差必将来姑苏考察,这么闹下去,他的仕途也就完了。”
许泽是孟氏的心头肉,她恶狠狠地瞪了肖逸一眼,转身进了自己的宅子,“啪”得一声将们关上。
肖逸讽刺地笑了笑,正要离去。
苏白从屋里打开门,走了出来,将油纸伞递给肖逸:“今日多谢公子了。”
肖逸深深看了苏白一眼,接过油纸伞,转身离去。
“公子且慢,”苏白撑着伞,小跑追了上去,“你的衣裳全湿了,不妨到我屋里换下衣裳。”
肖逸低头握着油纸伞,不由地笑了笑:“你个尚未出阁的少女,竟然有男子的衣裳?”
苏白的脸红到了耳根,她低着头向屋内走去。
肖逸立刻跟了上去。
到了屋内,苏白从柜子里翻出一件淡青色的长衫,递给肖逸:“你先换一下,莫染上了风寒。”
说罢,苏白便转身走了出去。
肖逸拿着衣服,捧在鼻前,深深嗅了一口,淡淡的草木灰香味让他有些出神。
正午时分,苏家空荡得很。苏梅在闹市口摆摊卖荷包,苏青正在云丹戏坊苦练戏曲。
苏白一个人站在房门外,听着雨声,心中生出一种别样的感觉。
“苏白!”苏梅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孟氏刚才到我摊子上说你带了个野男人回家?”
苏白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苏梅气得直跺脚:“闺中女子,名节是何等重要!难道你提出解除和许泽的婚姻也是因为那个男人?”
“不是你想的那样。”苏白眉头轻皱,着急辩解。
此时,肖逸推开门,走了出来。
他一身青衣,更衬得肤白胜雪,看着苏白和苏梅二人,弯腰作揖:“叨扰了。”
苏梅一时间忘了说什么,她常年在路边摆摊,大富大贵的人也见过,但是这种清贵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高贵,仿佛饱读诗书,又能上战场杀敌千万。
苏白连忙撑着油纸伞将肖逸送出门去。
第7章
许母孟氏躲在自己的院内,透着门缝,悄悄观察对面苏家的一切。
只见苏白撑着伞送了一个青衫男子出来,心里咒骂道:“不要脸的浪蹄子,竟然勾搭男子进屋,还换了衣裳!”
肖逸翻身上马,低头看向苏白:“有缘再会。”
低沉的嗓音,让苏白有些慌神。她把头偏向一边,将伞递了过去。
肖逸接过伞,策马离开。
苏白一回到屋里,苏梅就急忙着走上前来,追问道:“那公子是哪家子弟?在何处做事?”
苏白拉着苏梅,在一旁坐下:“阿娘,你想多了。前几日我不小心撞上了千岁爷的马车,千岁爷派人送我归家,你可记得?”
“我当然记得,你那日淋了雨,在家烧了几日呢。”
“这个公子可能是千岁爷手下的谋士。”
苏梅一愣,大声道:“你切不可再与他有任何来往!且不论千岁爷恶贯满盈、罄竹难书,他树敌无数,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手下的谋士又能好到哪去?”
苏白莞尔一笑:“阿娘,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和许泽解除婚姻只是因为觉得和他不合适,与其他人无关。”
苏梅紧紧地抓着苏白的手,叹了一口气。
苏白眼神黯淡了下来,她又何尝不知唱戏是下九流的行当,能嫁给一个秀才是天大的运气。
可回忆起上辈子的种种,苏白的身子忍不住颤栗。
她轻轻地抱着苏梅:“阿娘,我只想唱好戏。”
只有唱好戏,才能挣很多银子。
赎身要银子,平日里开销也要银子。
这辈子,和许泽断然是没有可能了。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是那英国公夫人,也就是自己的亲娘。苏白想着死前苏青告诉自己她害死了英国公夫人,心痛得发憷。
“苏白,你可是哪儿不舒服?”苏梅看到苏白额头冒着汗,有些担忧。
“无碍。”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