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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僵持着。
小少年半点不见温柔,死死捏着她的手腕,几乎把她当成仇人。
半晌。
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委屈,又或是太过心疼现在的唐泽。
总之谢蕊忽然鼻子酸了。
杏儿眼很快变得雾蒙蒙。
她眼一眨,透明的泪珠子啪嗒掉下。
她的眼泪,瞬间让他愣住。
他原本防备冰冷的眸光,被错愕填满。
还没到十岁的小少年,早就在这几年经历了太多的人情冷暖。
会有人骂他,打他,背地里咒他,或者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讥讽他耍他。
却从来不会有人在他面前哭。
他知道怎么对待别人的怒骂和毒打,却唯独没有应对眼泪的经验。
这个把他捡回来的女人,简直柔弱的像一朵花。
稍微掐一掐,就会掉眼泪。
偏都这样了,她还不曾对他说过一个脏字,就那么软绵绵地看着他。
他手慢慢松开,看到谢蕊手腕上的一圈指痕。
抿了抿唇,第一次有做错事的心虚。
她这次是不是该变脸了。
然而他又猜错了。
模样娇滴滴的女人,今天被他又烫手臂又掐手腕了,却还对他笑。
那笑容带着泪,委屈巴巴有点柔:“你还挺凶的呢。”
女人眼眸澄澈柔软,毫无责怪的意思。
心像是被蜡烛烫了一下。
小少年别扭地移开目光。
不想笑就别笑,笑得难看死了。
他沉默地坐到桌边,吃下了那一碗面。
被饥饿折磨太久,每吃一点他都要缓一下,让肠胃适应。
谢蕊也不催他,又重新给他倒了杯水:“是不是味道太重啦?可以加点水。”
他垂眸略过她白皙指尖,心里一片安静。
灯光下,这个宁静时刻,来得太迟了,却还是震动他。
记不得多少日子了。
他记起了很早很早以前,听到的一个童话。
每个人都有一个守护自己的仙女教母。
他早就过了幼稚的年龄,当然不会再信这种童话。
而她又软又笨,比他还好欺负,像只软绵绵的兔子,没有牙齿没有指甲。
毫无攻击力。
还爱哭。
世上没有这么笨的仙女教母。
☆、第 36 章
吃完饭了; 该睡觉了。
谢蕊只定了一间房。
如果是之前,她会定两间。然而现在唐泽还是个妥妥的小孩子。
又凶又可怜的那种小狼崽。
她很担心他的状态; 不太放心让他在屋里一个人睡。
刚才她下去煮面的功夫,小唐泽就差点跑了。
不管唐泽现在的家人是谁,今天晚上都不太方便让他出去。
再淋雨,他会发烧的。
谢蕊问他:“我们可以一起睡吗?”
她拍了拍身后足足有将近两米的大床。很有一种晋升成大姐姐和小阿姨的感觉。
对他生出守护的心情。
大概是因为刚才吃了她煮的东西; 小少年没了先前的那股凶悍。
吃人家的嘴短。
他丹凤眼淡淡看她一眼; 板着小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蕊抱着枕头,掩住樱桃小口打了个哈欠:“我的钱不够定两间房,将就一下好不好呀。我睡这半张; 你睡那半张。可以吗?”
她在帆布包里找到的现金; 确实很有限。
身体忽然非常非常的困。
谢蕊不自觉地靠到枕头上。
她杏儿眼因为困倦泛着泪光,却强撑着哄倔强的小少年。
唐泽小脸面无表情; 盯着地面。
他有些没办法想象,世界上会有这种单纯到不设防的女人。
大人不都是阴谋诡计一肚子; 虚伪又恶心的么。
她既然不是唐二的人,为什么要把他带回来?
对一个陌生人耐心到这种程度,甚至睡一间房; 一张床。
只因为他是个小孩子?
难道她不怕自己半夜把她杀了么。
小少年指尖藏着一个刚才从铁制的床脚拆下来的铁钉。
很好的隐藏了自己的危险。
他对这个把他捡到旅馆; 悉心照顾的女人,有点不习惯。
好,来得太突然。就像从未吃过甜食,却尝了一口的腻烦。
哪怕她和那些人一样冷酷地打他,也好过这种令他不知怎么回应的温柔。
他又厌烦; 又…不敢习惯。
他的心已经黑成绝望。
如果没有这一夜,他也会想办法回去,杀了白奇。
可闯出了这样一个变数。
床上的女人,脑袋刚挨到枕头,就沉沉睡着了。
弯弯的柳叶眉,根根分明的睫毛,光滑的肌肤。
一头黑发撒在洁白床单上,闭着眼的模样,天真又不设防。
半边床却空着,为他留着位置。
他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也没见过这样的大人。
铁钉在指尖转了又转,他紧抿唇,缓缓收紧掌心。
那些日子,他想过有谁可以来救他。
他也有过可笑的天真。
从盼望有人出现,到失望,再到不抱盼望。
他终于心慢慢凉透。
他不再需要人救。
那便都死了吧。
窗外雨势渐小,风也不再那么用力吹。
小少年在小阳台找到了自己被洗干净的衣服。
他脱下身上的新衣服,换成旧的。
垂眸时看见身上先前裂开的伤口,有一股淡淡药味。
那个女人…
他去而复返,站到床前。
第一次认真注视,隔了这么多年,第一个给了他真心关切的人。
他想。
这张面孔,他可以记住。
哪怕一刻。
*
天亮了。
谢蕊在刺眼的阳光里,慢慢睁眼。
可能是睡久了,感觉身体好沉重,像少了油的机器。启动时,先要缓一缓。
她抬起手腕,记得昨晚睡前的事情,下意识看向身侧。
——那半边床铺空着。
唐泽不见了。
谢蕊撑着床边坐起来,环顾四周。
昨天那两个吃面的碗,已经洗干净了,叠放在一起。
除此以外,房间里没有任何改变。
她感觉手腕异样,抬手一看。
被烫红的地方,一股药味,看着没有昨天那么红了。
谁替她涂过药膏。
是唐泽?
他走了。
谢蕊失落地垂下脑袋。
他大概是不喜欢她。
所以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唐泽一向是个坚定有原则,又很难被撼动的人。
谢蕊早就知道这一点。
她只是担心他。
担心现在年纪小,还没有长大,遇到坏人了,被欺负。
想到唐泽身上深深浅浅的伤,谢蕊猛地站起来。
虐待儿童!
她要去报案!
小唐泽的现在的监护人不知道是谁,是他的姐姐吗?
两个小时后,她失望地从警局里出来。
她没有证据,又算不得是唐泽的什么人。
也没把他带着,就连提供的信息都不全。
并且…事情似乎和她想得有些不一样。
这里竟然不是Y市,而是C市。
唐泽不是在Y市的四中上的高中吗?
怎么会这样?
才来不久的小警察,见她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追出来悄悄告诉她。
“唐家的事情,早几年是C市的大新闻啊。唐家那对夫妻是本地最出名的企业家,奈何夫妻俩忽然之间双双遇难,唐家老爷子也不久生病没了。唐家只剩下一个五岁小男孩。后来听说是唐家老爷子早年收的义子,接管了唐家的产业,还收留了那孩子。”
谢蕊怔怔问:“那他,没有姐姐吗?”
小警察愣了愣:“谁?那孩子吗?那孩子是独生子啊。哪来的姐姐。”
“不过,那唐二先生,是个有名的慈善家。经常做善事,你要说他虐待唐家小少爷,也不太可能。对不对,现在是什么社会了,什么事情能藏住?是不?”
“唐小姐,你放心啊,我们这是文明社会。”
身旁人说的话,谢蕊没再听进去。
她脑袋里一团乱。
事情和她所知的都不太一样了。
唐泽有个相依为命的姐姐,还住在Y市的银亭路,这是她印象很深的事。
可是他现在…
“不一样了…”
她喃喃着,拿出身份证,看了半晌上面的“唐蕊”两字,有点无措。
她转过身,对小警察道:“可以帮忙查一下我自己的家庭信息吗?”
……
知道了这具身体的背景经历后,谢蕊有些不能接受。
无父无母的孤儿。
十八岁之前,一直长在福利院。
她真的变成了别人?
明明长相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差了一个姓,却什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