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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自己再确认一遍。”吴沁道。
手机震动的声音突然响起,吴沁掏出手机读完信息,又塞了回去:“起来吧,新的任务到了。”
“好吧。”尹安沮丧地站起来。
有个小女孩指了指人工湖边的桃树林,兴奋地大声道:“妈妈,你看!!桃树又开花了耶!好漂亮啊!”
“怎么可能啊宝宝,现在都五月份了,桃花都谢……啊?真的诶!啊宝宝,别跑那么快,小心摔着。”年轻妈妈随即追了上去。
母女俩奔跑着经过两人身边。尹安回头一望那片花朵做的红云,低声埋怨道:“师兄,你的气息漏出来啦。”要知道,控制自身可是修炼的基本功呀。
没有人回应他,尹安转回来一看,吴沁已经走出老远了。
“啊啊——师兄你等等我嘛——”鸟窝头的少年对着那个背影喊了一声,抱起全家桶就追了上去。
第47章
大雾,一眼望去有如实质的雾。他在这雾里几乎无法呼吸。树影朦胧,像站在雾中的鬼魂,狰狞又虚无。
这里是地狱,还是雾霾的人间?总而言之不是天堂,天堂绝不该是这样雾蒙蒙的。
张岩正胡思乱想,一阵桀桀怪笑传入耳中,脚步声由远至近,在他身边不远处停了下来。
谁?
“哈哈一百年了,终于下来个活人陪我了!”
好冷,好疼。如果他能控制这具身体,他应该会死命地发抖,但贺兰严卿没有。他遍体鳞伤地躺在冻土之上,却还能冷静地问:“你是谁?”
这个地方,这个状态,张岩一下子明白了,这是严卿掉下断情崖后发生的事情。
来人蹲了下来,一张乱发遮住的老脸跃入视野:“你问我我是谁,那你又是谁啊?”
严卿抿紧嘴唇,选择了沉默以对。
“年轻人,你可以不告诉我,我也可以把你扔在这里,让你自身自灭。”中年人一边说一边起身,看样子又要把他丢在这里。
贺兰严卿咬紧牙关,挣扎一番,终于出声道:“严卿。”
中年人离开的脚步顿住了。
“我叫贺兰严卿。”
“贺兰?”中年人的声线颤动,他走回来,把严卿从地上扶起来,扳过他的肩膀,隐藏在乱发之后的眼睛放射出精光:“你是贺兰一族的后裔?”
严卿立刻问:“你知道贺兰一族?”
“自然!”男人大笑几声,从怀里掏出一颗丹药:“来,把这个吃了。你受的都是外伤,吃了丹药,很快就会好的。”
陌生人给的东西当然不能随便吃,这个道理张岩懂,严卿就更明白了。
“怎么?怕我下毒害你?”中年人脸色一沉,“我若是要你死,不管你既可,你的肉身伤得这样重,不出几天就会完蛋。”
严卿犹豫半晌,还是张开了口,顺从地把那丹药吞了下去。很快,一股诡异的灵力自丹田升起,缓缓流遍全身,只过了不到一个时辰,这具身体所受的伤全都好了。
身上一有了力气,严卿立刻站起来,和中年人拉开距离:“你是谁?为何帮我?”
中年人对此不以为意,嗤笑一声:“看看,才不过有了些气力,就知道质问我了?这百余年我总共不过炼了三颗还阳丹,被你吃了一颗,你不谢我的救命之恩,反而这种态度。 没良心的小崽子,哼。”
严卿前半生的经历实在是让他不敢轻信任何人,就连青梅竹马的玩伴都背叛了他,何况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还是在断情崖底这种地方。
“晚辈冒犯了。”他斟酌片刻,放缓了语气,“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贺兰鸿升。”中年人说道:“傻小子,我可是你的叔父。”
贺兰鸿升?心一下揪了起来:“贺兰一族不是……”
“全都死绝了?”中年人打断了他的话:“哼,这些个老东西嫌我死还不够,还想让我永世不得超生,废了我的修为把我从上面扔下来,没想到我竟然没死,还在这崖底活了下来。哈哈哈哈哈……”贺兰鸿升狂笑一阵,“苍天有眼!没想到我们叔侄竟有相逢之日,看来这些老家伙的好日子到头了!”
严卿犹有怀疑,语带戒备:“我怎么能轻易信你?可有证明?”
“好好看看我这张脸!还需什么证明?!”贺兰鸿升猛地撩开乱发,一张因常年不见天日的脸苍白犹如死人,但昏暗的光线下,严卿还是分辨出了他的面部轮廓,确是同自己有五分相像。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难道说,自己在这世上,竟真的还有亲族留存?一时间,严卿心内五味杂陈。
“我等了一百年,整整一百年!”贺兰鸿升道,神情有些癫狂,“终于让我等到了复仇的时候。”
“复仇?”这回却轮到严卿嗤笑了:“你被困崖下一百年了,也没有逃出这个地方,而我,”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曾经这双手,可挽大弓,可执长剑,如今怕是连握个砍柴刀,都吃力不堪,“已经是一个经脉俱废的无用之人,纵使再来几个你我这样的人,又有何用?”
“你可知贺兰一族有一本可洗筋伐髓的秘籍?就因为这本秘籍,与世无争的我们才会被心怀不轨的所谓正道人士讨伐,落得灭族的下场。”
这是严卿第一次从亲历者口中听到当年的事情:“你是说?贺兰一族不是魔修?”
多少年了,他一直都活在身世带来的屈辱中,却有人对他说,他根本不是魔道之后。
“自然不是!”贺兰鸿升铿锵道。
喜悦、不忿、辛酸、悲伤、恨意……无数种感情在严卿的心中碰撞,就连作为旁观者的张岩都难过了起来。
“他们是那么对你说的?”贺兰鸿升眼刀一横,又漏出些冷意:“这些牛鼻子果然虚伪,哼。来吧,严卿,同我一起复仇……”语气里满是蛊惑。
这是他的叔父,他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严卿退后一步,看着面前的中年人,身体走在理智之前,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一瞬间,无数个模糊不定的影像掠过眼前,几乎让张岩晕眩,忽然,飞掠的画面停止了,定格在一个孩子大睁的双眼上。
约莫三四岁的男童,蜷缩在母亲逐渐冰冷的怀抱中,正惊恐地看着他,眼里露出哀求的神色,小手紧紧地攥着母亲胸前的衣服。
他被压住了,跑不远。
血,从妇人贯穿身体的伤口里流出来,无穷无尽似的,糊在地上,一大片一大片。
庭院内横七竖八地躺满了男人女人的尸体, 血腥气浓厚得令人窒息。所有人都在疯狂地屠杀着,被杀戮的欲望主宰, 景象恍若地狱。
严卿握着长剑,看着这个孩子,一向稳如磐石的手却迟疑起来。
杀了他!杀戮的快感在耳边撺掇着。
可他只是个无辜的孩子,他有什么错?严卿的脑海里浮现了年幼时的自己,跪在鹅毛大雪之中,那时候的自己,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那就放了他吧。另外一个声音说。严卿收起了长剑,转身正要离开。
身后的孩童一声惊呼。严卿再去看时,他已经同母亲一起倒在血泊之中,一把长剑,从背后贯穿了他,孩子并未立刻死去,张着口,竭力地呼吸着,粉色的泡沫从嘴角涌出来,然后是血,咳嗽一声,就是一大口鲜血,好一会还犹自挣扎。
“叔父!”严卿惊道,“他是无辜的。”
“斩草要除根。”男人不以为意道,“何况你不杀了他,他也根本活不下去。这是对他的仁慈。”
不,不是这样的。
严卿伫立在原地,浑身发凉。
张岩从梦里惊醒,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
胸膛里心脏不安地狂跳着,他下了床,一路跑到浴室,对着盥洗盆一阵干呕,像是要把内脏都吐出来。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曾染过无数的鲜血。
魔鬼。
脑袋里突然有一个声音跳了出来。
你是一个魔鬼。
他崩溃地抱住自己剧痛的脑袋。
“啪”的一声,卫生间的灯亮起来,盥洗台前的镜子一下子照出了张岩死人一样铁青的脸色。
他回过头去,正撞上贺兰玦的目光,他站在门口,一手还放在门边的开关上。
贺兰玦的脸上满是关切与担忧:“怎么了?”
张岩拿手背擦了擦被自己咬破的嘴角,打开水龙头,低着头洗手:“贺兰玦,你说严卿是个很好的人,是在骗我吧?”
贺兰玦走到他身后,柔声说:“我怎么会骗你?”
“骗子!”张岩大吼道,一拳打在了黑色大理石的盥洗台上。肉体撞击石材的沉闷声音回响在狭窄的空